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但愿我也有



  生命之饼的出名,是因为1997年武汉的一次本土摇滚演出,没人听音乐,只有无知的文人望见舞台上那张挂满大饼的网,发出假深沉的大呼和小叫。
  但这支美妙的朋克乐队必将名扬天下,不是因为行为艺术,而是乘坐想象力、幽默感和酣畅的愤怒之车,驶上时代之巅——从《最后的晚餐》到《拯救创作协会》,他们的14首小样作品燃烧着,简化、迅速,一口气用光了我国现阶段最少的苦闷、最多的机智,连同朋克内部的毒刺一起掷向了群众。“想要狂吼像春雷,悄然行动像似贼,难以找寻那些游魂,也只有在无病呻吟。难以想象是怎样,到达顶端一声巨响,那种安静随之到来,哀怨怒气愤然而上……”《不同处方的同一症状》只是最典型的饼之歌,信手拈来的词,简单快速的乐句反复、坚决的鼓,大摇大摆地用上了Grunge的胜利果实。他们不怕被指责为“有点像Nirvana嘛。”他们的《第三者情结》、《一个隆重的葬礼》也同样地照搬了Nirvana的动机、和弦甚至原曲的音色,可是这又怎样,被胃疼折腾惨了的Kurt Cobain能唱出《儿歌》这样热烈的誓言么?且不说吴维在这里唱得登峰造极,就是那轻取的童心向炸药般的热情转移,又有谁曾经见过?“我说你要爱你自己,你该洗干净你的身体,你要像别人那样哭泣、没人爱你我们爱你!”
  没人爱你我们会爱着你。吴维就是这么一个知冷着热的好青年。仿佛委屈的孩子,那一天吴维强睁开缺少睡眠的眼睛在广州游荡,他太瘦,而且沉默寡言,丝毫没有代表中国地下音乐的可能性。他悄没声息地观望了“98音乐新势力”的群雄聚会,然后悄没声息地回到武汉。人们只是依稀记得这位贝司手兼主唱怯生生的武汉普通话——可是他要杀回来了,在1998年结束之前,睡不醒的歌者要行云流水,一鼓作气,让半年前没跟他说过话的同行们大吃一惊。鼓手还是那个天才,贝司手来了新的,吴维本人转移到了吉他上,生命之饼还是用先抑后扬、重复三遍的曲式对生活笑骂。《小便失禁》在反复、加重的技术上刀刀见血,《谢谢谢谢》只用四句歌词敲打着颠倒的神经。而《我也很轻》则用上了哼唱,毫不停顿地飙向尖利的高叫。这是另一个吴维,游刃有余的、用武汉口音跳舞的吴维。
  正像我们要看到的那样,自我的分裂在生命之饼的作品中起了反应,“上面一团火热,下面一阵冰凉,里面一团火热,外面一阵冰凉。”“切,切,自己。切,切,分离。上身给你,下身给你。”还有那真正贯穿了生命之光的、气度高昂的《美丽的人生》:“圣灵在带领作工,邪灵在引诱攻击,分成两半的身体,始终难以合一”。如果说分裂并没有制造剧痛,而是加大了想象与现实的距离,那么,攻击性的《拯救创作协会》和《笨拙音乐周刊》也就得以幽默,在平均3分钟的长度上撞破了严肃的生活:“你爱形式主义,我爱表面文章,他说你是蠢货,你说认识我。”至于《手表工人》的现实主义,也同样抹上了含混的诗意,让穷孩子耳边也呼啸起神性的疾风。
  耳听八方的人士会喜欢生命之饼吗?苦大仇深的朋克会拥护生命之饼吗?Grunge的原理、本土的智慧、酣畅淋漓的聒噪,需要我们重返身体的冲动,去捍卫创造者宝贵的一面。
  “但愿我还有,活着的激情。但愿我也有,死去的勇气。”如此庄严的句子并不能被现场的观众听清,因为吴维的单节省略、方言口音和快速已经将它掩盖,像狂欢的肉体掩映了赤诚的心,而我们又怎能不忘掉“音乐性”,转而赞成简单合理的形式,和满怀激情的人生?
  但愿。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