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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灿烂涅槃》 郝舫写就这本真实得惊魂动魄的传记，并不只是证明了大众传媒、Internet或邮电通信事业的发达。的确，地球越来越小了，一个定居北京的中国人竟然能为死在美国西雅图的摇滚乐手写下详尽的一生，这必须归功于资讯传播方式的现代化，然而，你该知道，若不是心灵的召唤，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去理解另一个人的音乐、哭号、爱情、苦痛以及血流深处的矛盾？ 为这本Kurt Cobain传记，郝舫所耗费的心力与狂热，每个人都可以从书中隐隐体察：无论警察局的实物清单、蒙特山诺的年轻人，或是“恶臭”乐队的主唱、迈克尔.斯蒂普的电话……所有细节都足以让你感同身受，从生到死，一个人的轨迹以及他灵魂碎片飘舞的方向都被郝舫细细道来，仿佛为我们一一指点着自家星空的光芒。郝舫的博闻强记和开阔的眼界向来令人称奇，比起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学究来，他在治学的上功底和严谨也毫不逊色；而此人的文章与著作之所以深入人心，其实更是凭借着汹涌的热情、彻底的战斗性和充沛的语言的才华。 首先是心灵的歌唱与倾听。 与其说Cobain是一名斗士，不如说他是一个真人。Cobain的一生是痛苦矛盾的挤压与撕扯，巨大的爱与巨大的憎恶、童心与野性、自恋与自毁，这个双鱼座的天才被命运选中了——或者我们也该说这一切也没有什么，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生与死、妄想与逃遁，那冥冥的道路上前定的足印——总之请郝舫来为我们一一阐说。所谓传记，首先要求真实和全面，而郝舫竟没有因满腔的爱而妨碍传记的公正，这仅仅是因为他懂得了并且贯彻了Cobain的朋克观念，平等、诚实、赤裸裸的真。若不是这样，一本删去了所有劣迹和阴影的传记也只能制造出又一个偶像。只有看到了恶与丑的人，才懂得什么是善与美；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真正喜欢朋克，但在引来更多的兄弟之前，有必要先把那些叶公好龙的“胖克”们拍醒然后吓走，我是说，郝舫在这本书中并没有滥加美化，进行粉饰或鼓吹，他的满腔热爱首先是对朋克精神也就是对Cobain个人生活的彻底袒露。所有Nirvana爱好者们不敢正视的，郝舫都随口说出，然后是辩护，是解析，是不容置疑的立场坚定的朗诵。那么，与其说郝舫是一名传记作者，不如说他也是一个真人。 面对一个“因为诉说了个人的痛苦而减轻了一代人的痛苦”（这句话曾被用在诗人罗伯特.弗洛斯特身上）的人，郝舫无疑是亲身感受了这痛苦。所有那些人性的敌人、腐朽的同党、贪欲的帮凶和童贞的叛徒，把Cobain由一个天真孩童变成了自毁的烈士，郝舫对此的敏感和敏感之后的猛烈还击真让人想起那复仇的乌鸦，或者《摇滚大骗局》（性手枪乐队的音乐电影）中那句血淋淋的“谁杀了舍德？”这一切我归结为立场。郝舫不是朋克，但他无疑与Cobain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在这个阵营中还站着垮派诗人、嬉皮士金斯堡、装疯卖傻的享利.米勒、短命的保尔.策兰或凡高，以及病态的魏晋名士和嚎叫着的左拉，甚至巴黎街头讲演的萨特和布衣鲁迅。从《把你的灵魂接到我的线路上》到《伤花怒放》，从《摇滚超越贝多芬》到《灿烂涅槃》，郝舫始终以学者的大脑和一颗赤子之心为“畸零之士”和底层文化摇旗呐喊着。摇滚乐或者朋克或者失业者或者青少年或者前卫艺术之所以成为被忽略甚至否定和修正的异族，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价值，而是因为没有说话的权力，现在，郝舫又一次挺身而出，为被侮辱与损害的人们树碑立传，我们在鼓掌之后，当然还要从此路前行，探问灵魂与人世的真相。 而郝舫所展现的这一场双鱼座烈火，其粗砺、激越的语言魅力想必功不可没。《伤花怒放》的旁征博引变成了夜莺与狂飙交织的诗章，北京口语的活力，古汉语的词语和气质、英式长句的顿挫以及良好的文学修养交融在一起，恰如《薄荷茶》或《锂》那样的新异和痴情。我的确惊异于郝舫对人心中那神秘矛盾的揭示，但更欣赏他恰到好处的表达。全书17章，每章两节对应，首尾以时间为序，陈述与议论相互映衬着渐渐地向一个核心推进，这核心便是一个人的内心。我以为这样的结构浑然天成。不由自主地，你也会被那烈火所纠缠：是爱这个世界还是报复他们的伤害？是责任还是放浪？是破坏还是秩序？是“他妈的”还是“我赞美”？是旋律优美的真情还是狂热嘶吼的斗争？如果说朋克精神一以贯之的就是真实、直接、简单、民众、底层、任性、彻底、愤怒，那么郝舫更为我们展出了一个被扭曲的赤子命中的自我对立，当它足够强大的时候，你要么兼收并蓄，向大师进发；要么就忍受撕裂、毁坏成灿烂的碎片。好吧，这是一个人的一生，是人性，是社会学的活剧，是真实与捍卫真实之歌。 郝舫说，Cobain是另一类英雄，人们也都说，Cobain是异化社会中的叛逆；其实看完《灿烂涅槃》你也会同意我的观点：朋克摇滚并不叛逆，倒是郁郁寡欢的中年人背叛了他们的童贞；Cobain也并非英雄，只不过太多的人已丧失了心魂。那么我用王家新的几句诗来结束这不像书评的书评吧—— 怎样走向伟大的生命之树 怎样不说“他妈的”而说“我赞美” 而在最真实的激情到来之前 把你的所爱举过头顶？ ——《挽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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