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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一篇朋友写的小说,在四处漏风的 空房间里,我感到清冷包围着我,简单的场景 像话剧的舞台效果,只有电压不稳的灯泡 闪闪烁烁,他是惟一的主角,可怜的朋友 对着自己的影子说话“你还好吗?过去……将来, 墙壁、笑声和旧窗框”,他希望(不如说绝望) 有一束光撬开记忆的秘码箱,这样他可以 翻看相册或打开发霉的柜子,看那些退色的脸庞 他自己的或别人的牙齿已经泛黄,旧的棉絮 被老鼠咬烂的衣物,噢——生活变质了 但他说过这样的话吗?他后悔搬家时的抉择 不该带走的都带走了,该留下的不曾留下 他说“惟一该留下的是我呵,但我的双脚装上了 滑轮,生活推着我向前跑,一刻也未曾停下” 理智提醒他这是对的,那个曾经居住过的人 不过是你复印的影像罢了,在二维空间里 早已被压扁,像柿子饼一样掉下一些白色的粉末 他在雨中飞跑,为了追上一辆读者看不见的 公共汽车,像一只落汤鸡似的他在小说的门廊里 报怨“鬼天气,臭婆娘,别往楼下泼水”返身 他投入发抖的回忆:阳光穿过晦暗玻璃发出的 金属之声,水果刀在白瓷盘中静静地躺着,猫在挂历上 舔它的爪子,直到(他说)时间像月牙一般弯下来 他颤抖的身子因颤抖而趋于平静,眼前晃动着 七上八下的水桶,他看见长腿的蜘蛛在他呼吸的 微风中荡下来,似乎好运气要降临他身上 在屋顶看不见的那张大网下,他的梦境像刚刚孵出 的小鸡啄破了壳。“我生活得很不如意,但我想让你也知道” 他想在小说的隔壁房间里开一扇向后的窗口,好让 读者窥到他的私生活。别人生活得都很好或者他们 比他生活得更糟,想到这儿的时候,他得感谢不如意和 接连不断的烦恼,是它们将他逼到书桌一角,这不 他没有在小说结尾的淫雨中微笑,也没有说“不好” 难以察觉的滑稽表情向外拉了拉他的嘴角 仿佛在对自己说“这没什么,你知道……” 在下一篇小说中,他将用缓慢的语词抑制读者的心跳 如果条件允许,保温瓶内的气候、地窖里的山川、棉大衣里 的雨水将反复光顾他的躯体,直到经过精密甚至是 玄妙的技术处理,他像一俱木乃伊一样成为 他小说帝国中的法老,这样的野心如荆轲的匕首 在语言画卷的铺展中每回总要露出一点影子 现在,他是以民间诗人的身份生活着 1998.12.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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