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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寂如梦的山间给你写信,用眼睛,用耳朵,用单薄的记忆…… 沿着光影明迷的枫香和榉树,进入南投最美丽的雾社风景区。雾社东南方的奥万大枫红已渐褪,满山的参差绿色里,流动着层次殊异的颜色,远处的枫林像一朵朵夹红的云,静静停驻在旷阔的绿树里。车行过处,山旋转着她华丽的脸。 山旋转着她华丽的脸,走在奥万大的枫林道,夹路的台湾赤杨、九芎、榉树,还有手掌似的晶莹的枫,在灿烂的阳光映照下,翻飞着透明的绿光,在靠近天空的树梢,风的声音隐隐约约,清澈的天空没有飞弹试射的阴影,只有明亮的蓝,在奥万大瀑布溅溅的水声中轻轻流淌。类似的风景,我在京都的岚山亦见过,许多去过京都的人都认为岚山最美,而奥万大丝毫不逊于保津川畔的岚山。秀丽的枫林因为借得中央山脉的山势之壮而更增深邃,还未经充分开发的风景资源,因而保留了极朴素的山林景观。 满目的花木鸣鸟与我皆不相识,只好每事问,同行的人有自然写作的作家,多识鸟兽虫鱼之名,才知道那溪流边跳动着的红尾小鸟名叫铅色水鸫,长得枝干丑怪的赤杨原来是泰雅族人的肥料,在开垦林地时焚赤杨以沃土。而最惑人眼目的还是枫树,深深浅浅的红,渗透在明丽的光里,我仰头细看,真希望那美丽的光就留驻在我的眼里,让你看见。 行经泰雅族的万大部落,八十多岁的老奶奶为我们吹奏口簧,低迷的曲调是多少年前泰雅族男女彼此求爱的声音,我们在宁静的村落听一个年迈的老人卖力的吹响那小小的簧片,重新鼓动原始山族的爱的语言。山的姿态和原住民的歌声。我无法复述那些曲调和沿途的山岚如画。数年前曾因工作的关系做过原住民的田野调查,热情的在那些山海的子民身上寻找台湾的原始记忆,祭典,母语,华美灿烂的传统衣饰,然而我只在许多的膺品里找到粗暴的强迫汉化的痕迹。 午后的万大部落几无人声,新盖的房舍逐渐改变着原有的部落建筑风貌,浓眉大眼的小女孩从窗口探出头好奇的看着这一群意外的访客,老奶奶身上的传统服饰妆点着各色塑胶亮片珠子,口簧低迷的嗡鸣断续如风,翳入我们聆听的单薄的耳朵。消失中的一切,消失中的记忆和生活。就像刘益昌老师和廖嘉展正在抢救的大马璘遗址,如果没有足够巨大的抗议声音,埔里高中的宿舍将会盖在这个数百年前玉器贸易的中心点上,将所有的古物所有的原始生活遗迹掩没,历史将永远的噤口。 或许只有山是不会变的,直上海拔三千四百公尺的合欢山,因为天气晴好,中央山脉的山峰都历历在目,雪山山顶的积雪犹未消溶,一路导游的黄老师用心的指点江山,眼前的母安山,能高山,小富士山,尾上山,南湖大山,于我只是面目相仿佛无尽绵延的青山郁郁,只是你点染的画里的云烟如梦,山即是山。尽管许多山地因高山茶的种植而破坏水土保持及部分景观,然而那最高的高山是不被征服的,深邃神秘的百岳埋葬了许多征服者,他们被壮丽的美牵动着,就像此刻阳光里我忍不住的赞叹,山的美和神秘,台湾最强壮而丰美的脊梁。 我要如何向你描述山和水的亲密关系?黄昏的水色,明如镜的潭面倒映着隐约的层峦,在将暗未暗的光线里,整个日月潭泛着灰蓝的色泽;或者是藏身在武令山、巴兰山和高峰山之间的碧湖,凝碧的湖水像融化的翡翠,宝石般在蓊郁的山群里闪闪发亮。多么希望细致的留住风吹过山间的低鸣,留住黄昏日头即将暗去的片刻柔润的光色,留住一切有情和无情的,在这令人叹息的高山面前。 台北的一切如是遥远,晴明的天光将安静的山区过滤出一层温暖的空气,在极目皆是草坡的清境农场随意的散步吹风,翻过数个山峦,白头的南湖大山和历历的玉山、雪山仍在眼前,一株已凋的白樱静静的在山坡上等待一片云从她的额间飘过,零落的花朵里有将尽未尽的春天。台北的一切如是遥远,沿途飘摇满目的选举旗帜和卡拉OK里配上选举文宣的伴唱带,提醒着另一个世界,在群山之外,在明天醒来之后。 沿着眉溪离开雾社,沿着欢愉的心情离开南投,我在回程的路上想着你,想着台北的一切,想着旅途中的风景,想着如何细细的,说给你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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