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录
回首页
丝女情怀


作者:陈琦元

  故事梗概:秀兰、彩莲和丽娟是三个最要好的姐妹。秀兰由于她家里要她嫁给一位50多岁的“水斗”公司老板做六房姨太太而瞒着家里人梳起。秀兰梳起后,到了缫丝厂做工。
  彩莲由父母做主许配给村长丑陋兼瘸腿的儿子,所收礼金又被花光,只好选择出嫁后不落家。彩莲在出嫁后最初的三个晚上,在秀兰和她的姑姑霞姑的协助下,摆脱了新郎的纠缠,但在三朝回门时,受到村长的阻挠,后来在秀兰、霞姑和几位姐妹的协助下翻墙逃出村长家,来到姑婆屋。村长的家丁闻讯追来。在霞姑的帮助下,霞姑决定赔钱给丈夫娶小妾,事情才得到解决。
  丽娟与家昌相爱。家昌被丝厂老板派去押送货物到香港。家昌走后,丽娟被迫嫁给姐夫续弦冲喜。丽娟从村里人那里了解到姐姐是被姐夫害死的,决定用迷夫教的法术来为姐姐报仇。丽娟在新婚之夜施法术时被发现。第二天被装入猪笼抛入青龙河。
  秀兰和彩莲都到了丝厂做工。她们俩由于在生活中相依为命,产生了同性恋的特殊的感情。后来丝厂倒闭,秀兰被迫到香港打住家工。
  四十多年后,秀兰告老还乡。秀兰在火车上无意中认出了已成为富翁和富婆的家昌和丽娟。原来丽娟在被人浸猪笼时,正好被刚从香港回来的家昌救起。后来,家昌和丽娟成亲,悄悄去了南洋。
  秀兰、家昌和丽娟回到久别的乡下。他们了解到彩莲早已不在人世,他们对家乡的沧桑变化感慨万千。
   
丝女情怀·一

  [淡入]
  丝绸印花机落布处。印好花的色彩鲜艳的丝绸源源不断输出。叠配纺织机的噪声和表现思古幽情的中国民乐。在画面左侧叠印以下图片:
  战国铜器上的采桑图。古代手摇缫丝车缫丝图。
  在“丝绸之路”上穿越沙漠的阿拉伯商人的骆驼队图片。在“海上丝绸之路”上航行的大帆船图片。近代缫丝厂女工正在缫丝的黑白照片。
  在画面右侧出现字幕(男声独白):中国曾以丝国之称闻名于
  世。自古以来,中国丝绸便通过陆路、海路销往世界各地,对人类的文明产生过重大影响。然而,当人们身上穿着华丽的丝绸织物的时候,可曾知道南中国粤中的女性曾为桑蚕业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幸福和生命。她们为着自身的独立,与命运进行着顽强的抗争。在清代至民国初年,这一带曾盛行“自梳”和“不落夫家”的奇风异俗。本片将向人们讲述这样一个故事……
  拂晓。粤中的一个小村镇正在苏醒。这个小村镇位于平原地区。村镇后面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小山坡。村舍都是些古老的青砖房子。隐约可听见鸡鸣犬吠声。有些房子的窗口亮起灯光。有些房顶的烟囱冒出炊烟。村镇的周围是桑基鱼塘。村镇前有一条大河流过。
  字幕:三十年代粤中某村镇
  秀兰家的大厅。拂晓。大厅正中供奉着嫘祖(黄帝元妃)塑像。塑像下有一红漆木牌用金字写着“蚕神嫘祖神位”。梳着一根油光大辩的秀兰(17岁)右手拿着一盏小煤油灯从右侧的门出来。她将油灯放在大厅的方形饭桌上。然后在神台取数枝香,左手拿开灯囱,右手持香在灯上点燃。秀兰双手持香在嫘祖神位前拜一下。将香插在香炉上。
  秀兰家大门外。拂晓。大门被打开。秀兰挑着箩筐从大门出来。秀兰挑着箩筐走到邻居的门口,放下箩筐,走到屋侧的窗门前,用手敲了几下窗户。
  秀兰:阿莲,去摘桑叶啦。彩莲:哎,兰姐,等一等。我很快就出来啦。秀兰:快点呀。大门被打开。梳着一根油光大辫的彩莲(16岁)挑着箩筐从大门走出来。彩莲:兰姐,今天这么早的?秀兰:是呀,今天我很早就醒来了。我们把阿娟也叫上。彩莲:好的。秀兰和彩莲挑着箩筐走到街道对面的一户人家的门口。两人放下箩筐,走到屋侧的窗户前。彩莲用手边敲窗户边叫喊。彩莲(面带微笑):瞌睡虫,快起来。再晚点就太阳晒屁股啦。丽娟(画外音):听到了。好像催命鬼一样。等等我。丽娟家的大门被打开。梳着双辫的丽娟(15岁)挑着箩筐从大门走出来。她用手背柔了柔眼睛,边打呵欠边说。丽娟:现在还早着呢。我都还没睡醒。秀兰:现在该上路了。我比你睡得更少。这段时间每晚都要起四五次喂蚕。
  秀兰、彩莲和丽娟三人挑着箩筐有说有笑走在街道上。乐队奏起广东音乐《小桃红》。推出片名:丝女情怀演职员表叠印如下画面:三个姑娘挑着箩筐走在晨雾萦绕的桑基上,并互相嬉戏。从背侧面拍摄三个姑娘各自在摘桑叶。姑娘的手采摘沾满露珠的桑叶的特写。演职员表毕。广东音乐《小桃红》停。
  河边。早晨。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姑娘们的箩筐已经装满了桑叶。她们一起来到河边,将毛巾浸到河水中,拧干,擦汗洗脸。
  不远处,家昌(18岁)将一群鸭赶下河。鸭群向姑娘们这边游来。有一对鸭正在戏水交配。
  丽娟:哎,你们看,那两只鸭在干吗?彩莲:不害臊。
  家昌没有发现姑娘们。他脱光衣服,露出壮实的臂膀,以优美的姿势潜入水中。秀兰和彩莲正在洗脸。丽娟发现了家昌,流露出兴奋的目光。丽娟拍了拍秀兰和彩莲,指着河水中的家昌说。
  丽娟:哎,我们捉弄他,将他的衣服藏起来。
  秀兰和彩莲:好啊,好啊!
  她们三人走过去。丽娟抱起家昌的衣服就跑。家昌的头露出水面。他用手抹去眼睛周围的水,发现了姑娘们。
  家昌:喂!你们干吗?快把我的衣服放下。丽娟:你追得上我们就给回你。家昌:你们欺负我不敢上来吗?你们不害臊就别跑呀。家昌向岸边游来。姑娘们看到家昌快靠近岸边便着急起来。秀兰和彩莲用手捂住眼睛。大声喊道。秀兰和彩莲:不要上来呀!不要上来呀!丽娟左手抱着衣服,右手捂住眼睛,但手指缝打开一条缝偷看。面带微笑地说。
  丽娟:衣服给回你。丽娟把衣服扔向河中的家昌。衣服被浸湿。姑娘们在岸上拍手叫好。丽娟:看你将来敢不敢欺负老婆。
  桑基上。早晨。姑娘们挑着满箩筐的桑叶,面带笑容行走在桑基上。后面传来家昌的叫喊声。家昌(画外音):你们弄湿我的衣服,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瞧吧。丽娟:别理他。姑娘们挑着桑叶,继续行走在桑基上。丽娟:今晚有鱼灯会咱们一块去看吧。秀兰:好的。今晚吃过饭后我来叫你们。
  村镇街道。晚。鞭炮鼓乐齐鸣。鱼灯巡行队伍沿街巡行。街道两旁站着观赏鱼灯会的男女老少村民。走在巡行队伍前面的是彩旗队。跟着是鼓乐队。乐师们把二胡放在头上拉,三弦放在背后弹,铙钹用武功带吊着飞快的打。再跟着是一队武士打扮的小伙子,挑着玲珑精制的木花篮桶,瓢步前进。再接着是飘色柜。两个飘色柜上的幼龄小孩分别作鲁智深和宋江扮相。最后为鱼灯队。小伙子们举着各式约3米长的鱼灯行进着。鱼灯彩光闪耀,照彻夜空。家昌举着通体红光的红鱼参鱼灯,后面有黄光的黄花鱼灯,青光的鱼咸鱼灯,黑光的鳗鳝鱼灯等。
  秀兰、彩莲和丽娟夹在观众中。丽娟发现举着鱼灯的家昌,用手指给身旁的两个姐妹看。
  村镇街道。晚。鱼灯会刚散,地上留有鞭炮纸屑。人们三五成群点着竹柴火把回家。秀兰、彩莲和丽娟结伴点着竹柴走在街道上。
  秀兰:我表姐明天梳起,叫我去喝酒。我都不知道送些什么给她。彩莲:送双绣花鞋给她就行了。我记得你前些时候做过一双绣花鞋。秀兰:好的,这次我就听你的。你跟我一块去吧。彩莲:好,不过……秀兰:大家这么熟,怕啥呀。彩莲:好吧。丽娟:我姐姐明天出嫁。这几天我不去摘桑叶了。彩莲:是啊,你姐姐嫁了个有钱人。你以后都不用像我们那么辛苦了。丽娟:别乱讲,要不然我以后不理睬你了。秀兰:唉,你们别吵了。
   
丝女情怀·二

  村边桂香独居的房屋。日。秀兰的表姐桂香(19岁)的房屋大门贴着一副对联。对联写着:
  自梳淑女冰肌玉骨
  妙善真修求渡仙桥
  横额:素心修行
  屋内和门外热闹非凡,人声沸腾。大门两旁挂着两串鞭炮正噼噼啪啪地燃放。门口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都是些年龄不等的女村民。她们有些用手指指点点,有些在窃窃私议。有两三个顽皮男童冲到门口去检未炸开的鞭炮。
  陆陆续续有一些女眷前来赴宴。她们有的用竹蓝提着礼物;有的用双手抱着礼物;有的拖儿带女,右手拉着较大的孩子,背后用背带背着较小的孩子。秀兰手里拿着一包用红布包着的礼物与彩莲一道来赴宴。
  丽娟家。日。人声沸腾,鼓乐齐鸣。由仪仗队和八音班引路,
  一辆花轿抬到丽娟家门外。后面跟着迎亲的大队人马。两辆装满彩礼的木轮手推车跟在花轿后面。每辆手推车载着一个红漆大木箱。大箱上面放着红色绸面被子,红色毯子,新蚊帐及成匹的各色绸缎。
  花轿放下后。鼓乐声停止。有人燃放鞭炮,有人将手推车上的彩礼卸下来,搬进丽娟的家里。花轿两旁站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
  新娘是丽娟的姐姐丽娥(18岁)。她身穿大红色丝绸衣裤,脚穿红色绣花鞋,头上遮盖着一块红布,由大妗姐甲背出门口。后面还有大妗姐乙丙护着新娘。大妗姐穿白色卷黑边柳条府绸大襟衫,黑色长裤,黑鞋黑袜。梳髻。髻隙簪白玉兰。腕戴玉镯,指戴塔香式金戒指。
  大妗姐乙丙将花轿前面的红布帘掀起。大妗姐甲将新娘安放入轿内坐好,并将红布帘放下。新娘开始一直放声大哭。
  送嫁的人将嫁妆抬到手推车上。嫁妆包括梳妆箱、红漆大木箱、贴有“喜喜”字的红漆木制洗脚盆,以及内装百果和用红线贯穿的制钱,外面贴有“喜喜”字的红漆木制马桶──子孙桶。丽娟身穿粉红色丝绸衣裤被夹在送嫁的人群当中。迎亲的人再次燃放鞭炮。鼓乐齐鸣。鼓乐声暂时掩盖了新娘的哭声。由仪仗队和八音队引路,后面跟着大队人马开始出发。
  村镇街道。日。迎送新娘的队伍经过小镇的街道。街道两旁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这时鼓乐声停止,只听到新娘的哭声和人群的嘈杂声。
  田间大道。日。迎送新娘的队伍经过乡间大道。这时鼓乐声再次响起。一些在田间劳动的农民暂时停下来,向迎送新娘的队伍张望。
  田间。日。从侧面拍摄两个正在锄地的男青年农民甲乙。远处可见迎送新娘的队伍。隐约可听见鼓乐声。
  农民甲:我们这个地方的姑娘真奇怪。要不干脆梳起不嫁,不然就嫁了又不落夫家。我们做男人的真麻烦。
  农民乙:谁叫我们这里办这么多缫丝厂。女孩子大了一个个都去缫丝厂做事。她们赚的钱比我们多,当然看不起我们这些男人啦。她们更加不想受家公家婆、三姑七婶或者小姑子的气。
  农民甲:那你说如果娶到个不落夫家的老婆怎么办?农民乙:那就看你能不能制服她。如果你制得服她,把她的肚子搞大。她想不落家都难呐。如果制不服她,就要她赔回些钱给你娶小妾。反正她又不用你养。只不过逢年过节,或者家公家婆去世的时候回来住一两晚。她只不过想将来有个地方摆神主牌嘛。农民甲:那,怎样才能制服她?农民乙神秘地笑着说。农民乙:你今晚去祥叔那里坐一坐,叫他教你两招。
  桂香的屋内。日。乐队奏广东音乐《倒垂帘》。桂香屋内大厅墙上正中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字。大厅中摆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女眷们送来的礼物。桂香身穿黑色丝质衣裤,头已梳起髻,头发乌黑光亮,束发的粉红色头绳格外鲜艳。她站在桌子边接收女眷们的礼物并接受祝贺。秀兰和彩莲将礼物交给桂香。
  秀兰:表姐,恭喜你啦。阿莲跟我一块来。彩莲:恭喜香姐。桂香:谢谢你们。随便坐吧。大厅摆有多张方形饭桌。主持宴会的霞姑(40多岁)是一位束髻的自梳女。霞姑:大家请坐。
  同上。女眷们围着摆满饭菜的饭桌坐下。大家心情轻松,有说有笑,人声沸腾。
  霞姑站在大厅中间。霞姑:今天是桂香梳起的大喜日子。大家开开心心,别客气,多吃点菜。女眷甲:好,大家开筷。女眷们愉快地吃饭。两位负责招待的姑娘抬来一坛酒。姑娘甲:谁要喝酒的,拿碗过来装。
  一些女眷将碗拿过去装酒。
  姑娘乙将长柄竹勺伸入酒坛,舀出酒倒入女眷们的碗中。秀兰拿两只碗来装酒。然后将酒端到桂香的身边,将其中一碗递给桂香。
  秀兰:表姐,我敬你一碗。桂香:我不会喝酒。秀兰:大家这么开心,喝点啦。彩莲:我们敬香姐。数位青年女眷:好!桂香:谢谢大家。桂香说完,将酒喝下,然后用手抹一抹嘴,被呛得咳嗽。众女眷:好!(大笑)桂香笑道:你们都干了它。众女眷将酒喝下去。有些人也被呛得咳嗽起来。众人大笑。
  大家坐着吃饭。秀兰和彩莲坐在一起。坐在同一张桌的还有炳嫂(30多岁),自梳女翠姑(30多岁)及中年已婚女眷乙、丙、丁。炳嫂面色憔悴,髻鬓染霜,穿灰色破旧衣裤。她左手抱着女婴,身边坐着一位5岁小孩。红姑头发黑亮,两耳戴金耳环,穿黑色绸衣。大家吃着饭。炳嫂怀里的婴儿哭,炳嫂忙给她喂奶。小女孩用匙羹舀汤喝。
  小女孩:妈,我要撒尿。炳嫂:这么多尿拉。炳嫂左手搂着婴儿,右手牵着小女孩出门外。同桌的女眷们议论起来。女眷乙:有小孩真麻烦,整天忙忙碌碌,吃餐饭都没空闲。翠姑:炳嫂比我还小两岁,你看她,整个人多憔悴。
  女眷乙:她肯定不像翠姑你那么自由啦。她一个人要带五六个小孩,她还要侍侯家公家婆。你就好口罗。住在姑婆屋里。除了养蚕,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女眷丙:是呀,不怪得现在这么多女孩梳起不嫁啦。
  女眷乙:嫁了之后,想进缫丝厂做事就难啦。
  女眷丙:穷才去缫丝做事嘛。可是,我们这里很多有钱人家的女孩也一样不肯嫁人。她们家里只好替自己的女儿“买门口”,找夫家的时候讲明自己的女儿不落夫家,宁愿出钱给女婿娶小妾。
  女眷丁:为什么我们这个地方的姑娘梳起的时候就有说有笑,出嫁的时候就又哭又喊呢?
  女眷丙:因为这里没有男人嘛。这就叫做:老猫一走,老鼠打筋斗。众女眷苦笑。秀兰和彩莲一直在观察和品味她们的谈话。广东音乐《倒垂帘》停。
  钱财旺家门外。日。钱家大门外贴着对联。
  对联写着:鸳鸯福禄成佳偶
  鸾凤和鸣结良缘横额:百年好合
  鼓乐齐鸣。花轿抬到大门外。新娘一直大哭,声音已经沙哑。花轿放下后新娘的哭声顿时停止。
  鞭炮齐鸣。新郎财旺(20岁)身穿深蓝色丝绸长袍,头戴宽边帽,身挂披红,手持白纸扇,走出大门,步向花轿前。
  大妗姐甲:新郎踢轿门。新郎用扇头敲了一下花轿。
  大妗姐乙丙将花轿前面的红布帘掀起。大妗姐甲背新娘下花轿。
  同上。两个仆人将竹梯架在大门。众人扶住竹梯,新郎爬到竹梯最高处。大妗姐甲将新娘背至竹梯。新娘的脚站在竹梯最低一级。大妗姐乙端来一碗酒,给新娘喝。
  新娘将酒喝下。众人雀跃。丽娟在人群当中,表情复杂。
  众人:好!步步高升,步步高升……
  新娘在步步高升的叫喊声中一步一步爬竹梯。当新娘爬到与新娘相等的高度时。新郎用手揭开新娘头上盖着的红布。众人雀跃。只见新娘头戴凤冠。
   
丝女情怀·三

  钱财旺家大厅。日。钱家大厅墙上中央贴着大红的“喜喜”字。大厅正中是供奉祖先的灵位的神坛。大厅的中部摆着一张方桌。钱老爷(50岁)、钱太太(40多岁)和两个姨太太(30多岁)背靠神坛坐在大厅正中,与方桌隔有一定的距离。众亲属与方桌隔着一定距离围着方桌坐着或站着。新郎新娘面对大厅神坛及钱老爷等人跪在方桌前。
  大妗姐甲:一拜天地。新郎新娘跪着双手合什拜一下。大妗姐甲:二拜高堂。新郎新娘跪着双手合什再拜一下。大妗姐甲:夫妻对拜。新郎新娘转为面对面跪着,双手合什互拜一下。
  同上景。黄昏。现在只剩下新娘跪在钱老爷的面前。大妗姐甲:新娘向公公敬酒。大妗姐乙将一杯酒交给新娘。新娘接过酒,向钱老爷叩头,敬酒。钱老爷将酒喝尽,送一个红包给新娘。
  新娘将红包放在大妗姐甲捧着的托盘里。
  大妗姐甲:向大奶奶敬酒。大妗姐乙又将一杯酒交给新娘。新娘跪行至钱太太跟前,叩头,敬酒。镜头拉开。只见新娘绕着方桌跪行,不断向围坐在方桌周围的众亲戚叩头敬酒。
  大妗姐甲:向二奶奶敬酒,向三奶奶敬酒,向二叔敬酒……大妗姐甲(画外音):向二婶敬酒,向三叔敬酒,向三婶敬酒……
  在场的人群各自流露出不同的表情。丽娟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新娘强忍痛苦不断膝行向众亲戚叩头敬酒,最后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大妗姐丙走过去扶起新娘。
  钱财旺的新房。晚。新房布置得古色古香。在一侧墙上贴着大红“喜喜”字,“喜喜”字下面贴有鸳鸯剪纸图案。正中摆着一张传统式样的婚床。床前有一梳妆台。新房里还有几个传统式样的衣柜。房内有一烛台,燃着两支龙凤蜡烛。乐队奏忧郁的音乐。
  新郎和新娘坐在床边。周围站满亲戚。有人喊道:闹新房开始,新郎回避。
  有几个小伙子将新郎拉出门外。一个小伙子喊道:大家说,我们要新娘表演什么节目?另一个小伙子说:用手剥四个沙田柚分给我们吃。众人:好!
  一个小伙子捧来四个沙田柚放在床上。众人说:快点剥呀!新娘想用牙剥柚皮。有人喊:不准用牙!
  新娘带着痛苦的表情用手剥柚皮,并将剥好的柚肉分成一瓣一瓣,递给闹新房的人。
  新娘连续剥了三个柚子。有人喊:还有最后一个。新娘:我的手指好疼啊!众人:快点!快点!
  有人将点燃的鞭炮扔向新娘。新娘忙抱头掩耳。新娘:不要啊!不要啊!我剥!我剥!
  新娘忍着痛剥最后一个柚子,将其分成一瓣一瓣,递给众人吃。柚子肉已染上鲜血。众人雀跃,叫好。
  丽娟看到此情景,流出眼泪,离开新房。
  有一妯娌:第二个节目,吃两碗辣椒。
  另一妯娌端上两碗煮熟的辣椒放在梳妆台上。
  众人:快点吃!快点吃!新娘左手端碗,右手用匙羹舀辣椒放入口中,咀嚼吞下,辣得直流眼泪,直咳嗽。新娘:肚子好疼啊!新娘用右手捂住肚子。有的妯娌幸灾乐祸地笑。众人:快点吃!快点吃!
  有人将燃着的鞭炮扔向新娘。鞭炮烧着新娘的衣服。装辣椒的碗掉下地。新娘发出惨叫。
  [淡出]
  [淡入]
  蚕房内。日。蚕室的两侧各有一排多层木架。木架上放着养有幼蚕的大簸箕。蚕室的中央有两个四脚的给蚕架。其中一个给蚕架上放着一个养有幼蚕的大簸箕。霞姑左手端着一个盛有切碎桑叶的小簸箕,右手将切碎的桑叶细心地撒在养有幼蚕的大簸箕上。
  蚕房的门被打开。秀兰、彩莲和丽娟从门外进来。
  秀兰:姑姑。彩莲、丽娟:霞姑。霞姑:你们来了?秀兰:姑姑,我们来帮你的忙。
  同上。秀兰和霞姑给一个簸箕添桑叶。彩莲和丽娟给另一个簸箕添桑叶。她们边干活边交谈。
  秀兰:姑姑,前几天表姐梳起请客,大家都很高兴。霞姑:那当然,那天没有男人在那。很多姐妹平时整天受老公的气,很少有机会轻松一下。
  丽娟:我姐姐那天可就惨了。跪酒跪茶跪到膝盖都破了。还要掰柚子,吃辣椒。衣服还给鞭炮烧破几个洞。真是令人害怕。霞姑:现在才刚刚开始,将来一辈都够她受的。
  丽娟:我姐姐本来喜欢村尾打铁那个小伙子。谁知道我爸妈嫌他穷,一定要姐姐嫁给现在这个姐夫。听说姐夫很凶的。我真替姐姐担心。霞姑:女孩子的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轮得到自己作主……我们女人的命真苦。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唱过的那首儿歌。
  [闪回]
  画外音童声合唱粤语儿歌:“鸡公仔,尾弯弯,做人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an,眼泪唔干入下间。下间有个冬瓜仔,问过老爷煮定蒸?老爷话煮,安人话蒸;蒸蒸煮煮都唔中意,拍起台头闹一番。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四朝跪烂九条裙。”
  以上儿歌叠印如下画面:
  童年时的秀兰和彩莲在一个禾坪上甩绳索,丽娟正在跳绳(儿童主观镜头)。
  一群背着小孩,面容憔悴的妇女在河边洗衣服(儿童主观镜头)。秀兰、彩莲和丽娟在河边上看见鸭子戏水交配,以及她们与家昌嬉闹的情景。
  一位妇女面向祖宗神位跪在大厅。她的家婆用一根棍子打她的屁股。妇女抱头痛哭(儿童主观镜头)。桂香梳起请客的情景。
  [闪回毕]
  同前。
  彩莲:嫁人这么痛苦,别嫁人不就行了。
  霞姑:那怎么行?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大了不嫁会成为家里的包袱。还有,将来死了,神主牌又不能摆在家里,这样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丽娟:那怎么办?
  霞姑:那还是有办法的。一是梳起不嫁。女孩子梳起之后,父母要她嫁都不行的啦。梳起之后,可以住在家里,也可以象我现在这样,几个梳起的姊妹找间房子住在一块。将来死了,神主牌可以摆在贞女祠,这样就不会变成孤魂野鬼了。
  彩莲:如果家里人不准梳起,那怎么办?霞姑:那就看你斗不斗得过家里人了。如果斗不过的话……还有一条路,就是不落家。丽娟:什么叫做不落家?
  秀兰突然打断大家的话题。
  秀兰:哎呀!差点忘了。刚才虾女叫我们今晚到英姐家里聚会。她说英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咱们。姑姑,我们回去吃饭了。
  霞姑:好的!
  英姐家大厅。晚。大厅正中墙上贴有一张武则天女皇的肖像画。画的两侧挂着纵向书写的条幅:
  效法则天武后巾帼不让须眉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有盏大油灯。桌旁四周有许多条凳。二十多位13~28岁的姐妹们三五成群坐着或站着。她们在谈笑,议论修眉梳头装扮之事,或将自己的刺绣拿给众姐妹鉴赏。她们当中多为梳单辫或子子辫穿花衣服的姑娘,也有几位已梳起穿白衣黑裤,或黑衣黑裤的自梳女。秀兰、彩莲和丽娟坐在一块,旁边有几位姐妹。坐在方桌后面正中的穿白衣黑裤的自梳女英姐(28岁)站起来。
  英姐:今天请大家来,我有几件事跟大家讲。第一,姐妹们既然选我当头头,以后大家一定要听我的话。第二,如果有男人敢欺负我们的姐妹,我一定会替大家报仇。不管他是谁。
  秀兰、彩莲和丽娟等静听英姐讲话。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姐妹甲:听说英姐学过咏春拳,功夫很棒,两个小伙子都打不过她。秀兰:这么厉害?
  英姐(画外音):第三,如果有哪个姊妹违反了我们村的规矩。我们照样会惩罚她。如果哪个梳起之后还和男人勾勾搭搭,或者决定不落家又跟老公同床。给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惩罚她。
  姐妹甲:前几天,大妹被英姐她们打了一顿。她觉得没脸见人,昨晚跳到河里淹死了。
  秀兰:为什么?
  姐妹甲:大妹本来决定不落家,谁知道三朝回门时,英姐她们一检查,她穿在里面那件防御衣的麻线全都断了。肯定跟老公那样了。姐妹甲将两手食指竖起,指尖靠在一起。旁边的姐妹愕然。
   
丝女情怀·四

  村道上。夜。乐队奏起广东音乐《迷离》。秀兰、彩莲和丽娟点着竹柴走在回家的路上。秀兰和彩莲心事重重。
  丽娟:兰姐,你们在想什么?秀兰:我想,我们都不小的了,应该想一下自己的将来。丽娟:那,你打算……
  秀兰:婚姻不能由自己作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一辈子都受苦……我想好了,我要梳起不嫁。丽娟:你有没有想过,梳起之后,一辈子都会很孤单寂寞的?
  秀兰:这些,顾不了这么多了。
  彩莲犹豫不决地:我都有点想梳起。不过,我很怕家里人……嗨,以后再说吧。
  秀兰:阿娟,你呢?丽娟:我还没想好。她们继续走路。彩莲突然若有所悟。诡秘地说。
  彩莲:哦,我知道了。阿娟肯定是看中了那个光屁股游泳的放鸭仔,是不是呀?说啊,你说啊。彩莲边说边摇丽娟的肩膀。丽娟推开彩莲的手,笑而不答。
  丽娟:唔……秀兰:好了,她不说,就不要逼她了。秀兰、彩莲和丽娟走在村镇街道上。两旁的住家不时传出狗吠声。她们最后分开各自走回自己的家。广东音乐《迷离》停。
  [淡出]
  [淡入]
  秀兰家中。晨。大厅的前面有一个天井。秀兰的父亲正在大厅的一张木工长凳上刨木。右边摆着一张尚未完成的传统式样的婚床。地上尽是些木糠和木屑。大厅后部有一方形饭桌和四条长凳。左边有一个门通向厨房。秀兰的母亲在厨房里切菜、烧火煮早餐。
  秀兰母:阿兰摘桑叶怎么还没回来呀?秀兰父:差不多了吧!秀兰母:今天是墟日,吃过早餐叫她挑点蚕茧去卖。还有啊,叫她买两张蚕种回来。秀兰父在凿榫眼。
  特写:秀兰父将榫头对准榫眼,用斧头背敲方条,使榫头进入榫眼。
  秀兰父:阿兰年纪不小啦,你不是说叫七姑做媒帮她找个男家吗?秀兰母:是啊,我前几天跟她说过了。七姑说阿兰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能找到一个有钱人家的。秀兰父:能找就太好啦。秀兰父将一个楔子打入榫眼中。秀兰挑着一担桑叶走进门来。秀兰:阿爸,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呀?秀兰父:啊……没说什么!秀兰母:回来了?叫你那些弟妹们回来吃早餐啦。
  同上。秀兰及父母,弟弟阿龙(7岁)和另外三个3~5岁的妹妹围坐在饭桌旁吃早餐。他们每人一碗粥。桌上摆着三碟菜,分别是头菜、腐乳和青菜。大妹妹与阿龙争夹腐乳吃。秀兰母用筷子头打他们的手。秀兰母:又争吃啦。你们两个真是前世冤家来的。大妹妹哭了起来。
  秀兰父:阿兰,今天是墟日,吃过早餐你将那担蚕茧挑去卖了它,顺便买两张蚕种回来。秀兰:好啊。
  同上。日。秀兰父一边用竹柄烟斗抽烟,一边在欣赏快要完成的婚床。秀兰母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擦桌子。秀兰挑一担蚕茧从右边的门进入画面,向大门走去。秀兰:妈,我到墟上去啦。
  秀兰母:小心点啊,不要被“水斗”给骗了。秀兰:没事的。我叫阿莲跟我一块去。秀兰挑着蚕茧走出门口。阿龙从屋里冲出来,拉着秀兰的手。阿龙:姐姐,记住买些虫崩虫少回来给我们。秀兰:好的,馋猫。
  同上。秀兰父在木工长凳上锯木版。七姑手挽一个装有礼物的篮子走进门来。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红布。秀兰父:七姑来啦。七姑:三哥。三嫂在家吗?秀兰父:在蚕房里上簇。
  蚕房内。日。秀兰母正用手将大簸箕上的大蚕一条一条地移到簇上。七姑手挽篮子走进来。七姑:三嫂在这里啊。秀兰:七姑。七姑: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我帮你的女儿找到了一个“金龟婿”。秀兰母:是什么人来的?你快说说看呀。七姑:他是镇上一间“水斗”公司的大老板。姓金,名叫金贵锡。很多人背后都叫他“金龟婿”。
  [闪回]
  金贵锡的卧室。日。室内装璜华丽。金贵锡(50岁)身材清瘦,穿棕黑色丝质内衣裤侧卧在床上。他的周围围着五个身穿华丽丝质内衣的太太。大太太四十多岁,穿黑色长袖内衣和长裤。二太太也四十多岁,穿深绿色长袖内衣和长裤。三太太三十多岁,穿白色短袖内衣和长裤。四太太和五太太均二十多岁,身材健美丰满,分别穿黄色和粉红色无袖露脐内衣和短裤。大太太和二太太帮他扇扇,另三个太太分别帮他捶背、捶腰、捶腿。有人敲门。
  阿珠(画外音):老爷。金贵锡:进来。
  丫头阿珠端一碗中药炖品走进来。
  阿珠:老爷,人参补精汤炖好了。阿珠将中药炖品放到床前的桌上之后离去。五太太端过中药汤。
  五太太:老爷,趁热把它喝了。五太太用匙羹舀药材汤喂金贵锡。五太太娇声娇气地说。五太太:老爷,今晚我侍侯你。四太太:昨晚你才侍侯过老爷,今晚应该轮到我啦。
  大太太:嘿!你们两个真是狐狸精来的。天天晚上缠住老爷,吸他的精气,吃什么都很难补得回去。
  五太太对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说。五太太:你们如果生得出儿子来,就不用我们两个天天晚上这么辛苦啦。大太太对二太太和三太太说。大太太:我们走。(对金贵锡)老爷,不要太拼命啊。金贵锡:嘿!
  同上。卧室只剩下金贵锡,四太太和五太太。金贵锡坐在床上,四太太给金贵锡扇扇,五太太给他喂炖品。屋外传来算命先生的叫喊声。算命先生(画外音):看相、算命,算得不准分文不收。看相、算命,算得不准分文不收……金贵锡:阿珠!
  阿珠从门外进来。阿珠:老爷,有什么事?
  金贵锡:叫阿成出去请那位算命先生进来。阿珠:是。金贵锡从床上起来。两位太太侍侯他穿上丝质长袍。
  金贵锡家大厅。日。大厅装璜得富丽堂皇。大厅正中靠墙放着一张镶有大理石的雕花红木长椅。长椅前摆着一张茶几。大厅两侧靠墙各摆有一排红木雕花椅。金贵锡在两位姨太太的簇拥下走到大厅正中的椅子上坐下。
  仆人阿成带着算命先生从大门走进来。算命先生背着一个装有灵签、天书和法器等的布包。右手持幡旗。幡旗上方写着“张天师”三个大字,中部有一阴阳八卦图,下部写着:“究命理之天地,握造化之先机”。算命先生:老爷请我来有什么吩咐?
  金贵锡:你先替我看相。等一会你再替我的几个太太看相,看哪一个有儿子生。
  算命先生:好的!金贵锡对两位太太说。金贵锡:叫她们三个都出来。五太太:是,老爷。
  [闪回毕]
  秀兰家的大厅。日。七姑坐在饭桌旁的长凳上。装礼物的篮子放在桌面上。秀兰母为七姑倒茶。秀兰父坐在左侧的一张矮凳上吸斗烟。阿龙和秀兰的大妹妹在右侧坐在地上玩抛石子的游戏,大妹妹背着最小的妹妹。还有一个妹妹也坐在地上。七姑:金老板有五个太太,为他生了十个女儿,没一个是儿子。他今年刚好五十岁。七姑(画外音):算命先生说,他的那几个太太都是没儿子生的。金老板是六妻命。如果他在今年春天娶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做六房的话,一定可以为他生几个儿子。我拿秀兰的八字跟他的八字对过。他跟秀兰真是天生的一对。金老板财大气粗。如果你们的女儿嫁给了他,你们下半辈子就可以享福了。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后天就订亲。
  七姑的话变成画外音时,我们看到如下画面:
  蚕纸上密密麻麻的蚕卵。在簸箕中蠕动的幼蚕。大蚕吃桑叶的特写。桑蚕吐丝结茧的特写(化)
   
丝女情怀·五

  墟镇茧市。日。以上结的茧化成秀兰箩筐中的茧。一只大手从箩筐抓起几个蚕茧。镜头拉开,这是秀兰在茧市上卖蚕茧,茧市上装着蚕茧的箩筐排成一列。彩莲站在秀兰旁边。彩莲前面摆着一篮鸡蛋。伸手抓起蚕茧的是一个身穿宽松棕黑丝绸衣裤的商人。他用右手取一颗茧在口里嚼湿,用左手将茧解开,并捏一捏。
  商人:两百块钱一担卖不卖?秀兰:不行,我的茧这么好,又厚又干爽。最少两百八。商人:最多两百三。彩莲:兰姐,少过两百五就别卖。最多呆久一些。商人考虑了一下。商人:好吧!就两百五。跟我来。秀兰挑着蚕茧和彩莲一起跟着商人走。
  墟镇市场。日。
  挑着空箩筐的秀兰和挽着空篮子的彩莲一起逛墟。乐队奏具有三十年代特色的抒情音乐。配喧闹的人声噪音。她们俩走过卖桑叶的桑市。人们摆卖一担一担用箩筐装着的桑叶。她们俩走过挂着“罗耀记蚕种店”的铺子。秀兰放下担挑买了两张蚕种放入箩筐。
  她们俩走过丝市。摊档摆着一扎扎雪白的蚕丝。她们俩走过绸庄。店门上挂着“昌盛绸庄”和“泰记绸庄”等招牌。店内有琳琅满目,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出售。店内有穿着颜色鲜艳的旗袍的贵妇名媛在选购衣料。
  她们来到一排卖杂货的摊档。她们在一个卖食品的摊档前停下。摊档里有鱼皮角和虫崩虫少等出售。秀兰买了一包用纸包着的虫崩虫少放入箩筐。接着,她们在一个卖梳妆品的摊档前停下。秀兰买了一些梳妆品放入箩筐。彩莲也买了一些梳妆品等放入蓝中。
  墟镇街道。日。秀兰和彩莲离开喧闹的墟市走在墟镇街道上。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挂有“永发钱庄”、“家乐酒楼”等招牌。酒楼门口竖起一块白漆木版。上面写着:
  “今日供应:牛乳双皮奶野鸡卷炒牛奶炒水鱼火文风鳝”
  她们经过一间挂着“怡红楼”横匾的妓院。金贵锡由几个妓女簇拥着从里面出来。妓女甲:金老板,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妓女乙:金老板,有空再来玩。金贵锡挥手叫了一辆路过的人力车,上车走了。
  同上。日。秀兰和彩莲继续走在墟镇的街道上。彩莲:刚才那个放荡的家伙,他的外号叫做“金龟婿”。我表哥就在他家里做事。听表哥说,“金龟婿”有五个老婆,个个都只会生女儿,没有一个会生儿子。
  秀兰:他这样整天出来鬼混,肾不虚才怪呢,哪里还有儿子生。彩莲:你怎么知道?
  秀兰:我姨丈是中医生。小时候我经常去表哥那里玩,偷师学到的。
  秀兰家。黄昏。秀兰挑着担子走进门来,将箩筐放在大厅右侧靠墙处。秀兰:妈,我回来了。秀兰母在厨房做晚饭。我们可以从厨房门看到她时隐时现。秀兰母(画外音):哦。
  秀兰来到饭桌旁,拿起桌上的一个瓷碗,从一个白瓷大茶壶倒满茶,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她在喝茶时,发现桌上有个篮子,便顺手掀开红布看了看。
  秀兰:妈,这个篮子里的是什么东西?秀兰(画外音):什么?哦,你表哥过几天成亲,那是准备送给他的礼物。
  秀兰的卧室。黄昏。卧室摆设简陋。床头边有个梳妆台。床尾有个旧木柜。秀兰将从墟镇买回来的梳妆用品整理,放进梳妆台不同的抽屉内。弟弟阿龙推门而入。
  阿龙:姐姐,有没有买虫崩虫少给我们?秀兰将一包虫崩虫少举高。秀兰:你看这是什么?阿龙伸手想拿,但够不着。阿龙:给我啦。
  秀兰将虫崩虫少放低又举高,与阿龙嬉闹一番。然后将虫崩虫少藏到背后。秀兰:你想吃虫崩虫少的话,你快点告诉我,今天谁来过咱们家?
  阿龙:啊……是七姑。她说帮你找到什么金龟婿,要你做六房。后天就订……秀兰脸上呈现出意外的表情。秀兰:订亲?阿龙:是呀,订亲。放在桌面上的东西就是七姑拿来的。秀兰将虫崩虫少给阿龙。秀兰:出去玩吧。阿龙出门去。
  同上。乐队奏表现下决心的音乐。秀兰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流露出矛盾的心态。她突然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
  梳子的特写:这是一把刻有两朵荷花的红木梳。
  秀兰流露出坚定的表情。她从床尾的木柜取出一块打包袱用的红色花布放在梳妆台上。她从木柜里找出新衣、新鞋、新袜放在花布上。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红头绳、银簪、篦和梳等放在台面。她两手各拉起花布的对角,打了一个结。再拉起花布的另一对角,再打一个结。音乐停。
  秀兰家大厅。黄昏。秀兰手挽着包袱经大厅向大门走去。她在大厅稍停下来面向厨房,站在母亲看不见她的位置上。秀兰:妈,姑姑今晚上簇忙不过来,我现在去她那里。秀兰妈:吃过饭再去吧。秀兰:不吃啦。我今晚不回来睡。秀兰妈:明天早上早点过来呀。秀兰:哦。秀兰说话时语调平静,没有引起母亲的怀疑。她说完便悄悄地从大门溜出去。
  姑婆屋的厨房里。黄昏。霞姑和几个自梳女在排成一排,各自分开的灶头上做饭。她们有人在烧火,有人在切菜,有人在炒菜。霞姑用竹筒往灶内吹气,使火烧得更旺。秀兰手挽包袱流着眼泪从门外走进来。
  秀兰:姑姑……霞姑:阿兰,出了什么事?秀兰哭出声来。秀兰:我爸妈要我嫁给一个老头,后天就要订亲,我不想嫁……我要梳起……(哭声)。霞姑:别哭,先回我的房间,等一会儿我们再慢慢想办法。霞姑对身旁的一位自梳女说。霞姑:帮我看一下火。霞姑带秀兰向卧室走去。
  霞姑的卧室。夜。卧室内陈设简陋。房里有一张床。床头边有张梳妆台。床前放着一张圆形饭桌。床的对面有衣柜、碗柜以及蚕匾、蚕网、蚕簇等养蚕工具。
  霞姑和秀兰面对面坐在饭桌旁吃饭。饭桌旁点着一盏煤油灯。两人边吃饭边交谈。
  霞姑:既然你已经决定梳起不嫁,那么,明天早上我就帮你梳起吧。
  秀兰:我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霞姑:不用担心,我隔壁房那个云姑,她的侄女准备过几天梳起。她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等一会儿我过去跟她借来先用……明天你梳起以后,你爸妈就不可以再要你嫁人的啦……吃过饭我去摘些黄皮叶回来煲水给你洗澡。另外,洗澡后,我叫几个姐妹来传点“心法”给你。
  姑婆屋的厨房里。夜。灶台面放着一盏煤油灯。霞姑将大锅内煮好的黄皮叶汤用木勺舀到木桶里。霞姑(大声喊):阿兰,香汤煲好啦。拿那套新的内衣内裤出来冲凉。秀兰(画外音):哦。
  姑婆屋的走廊。夜。走廊的两侧是自梳女的卧室。秀兰左手挽着要换洗的新内衣裤,右手拿着煤油灯走在前面。霞姑提着装有洗澡水的木桶走在后面。她们俩从走廊的一端向另一端走去。自梳女的卧室里有人在唱粤语歌谣。
  画外音(粤语歌谣):单身寡女比人高,有鱼有肉自己煲,无钱唔怕老公闹,死口左唔怕有人嘈,日头落岗唔使挂竹篙。走廊两侧卧室的门,有些关着,有些开着。秀兰总要向开着的门口里望一眼。
  秀兰的主观镜头:卧室内,有两个年青的自梳女穿着内衣在床上嬉闹,不时发出笑声。秀兰:为什么她们两个住在一块的?霞姑:她们是“契相知”。秀兰流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冲凉房。夜。灯光微暗,水蒸汽弥漫。大浴盆上横架着一块木板。浴盆旁边放着装着洗澡水的木桶。从背侧面拍摄,秀兰的辫子盘在后脑,坐在木板上,用毛巾蘸水洗澡。秀兰的左手从右侧肩膀顺着手臂往下滑,触摸自己的肌肤。
  面部特写:在蒸汽中秀兰流露出无限惆怅的神态。
  姑婆屋的大厅。夜。大厅中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放着一盏大煤油灯。留着辫子的秀兰坐在正中,霞姑坐在她的左侧。众姐妹在秀兰两旁围着圆桌坐着或站着。姐妹中多为梳髻的自梳女。她们的年龄在13~40岁左右。另外还有两三个留辫子的姑娘。有两三个姐妹在做针线活。大家在向秀兰传授“心法”。
  自梳女甲:梳起以后,就不能跟男人勾勾搭搭。如果变成“穿底姑婆”,被别人知道了,要被浸猪笼的。自梳女乙:如果事情闹大了,还会连累家里人,全家都会被开除出族。未梳起的姑娘甲:整天一个人住,那不是很闷?刚才我们所看到在床上嬉闹的自梳女丙和自梳女丁作亲热状。自梳女丙:如果怕闷的话,就契个相知吧。我和她整天在一起,好象两公婆一样。众姐妹笑。
  自梳女丁:梳起以后,最要紧是大家要齐心,有什么困难大家互相帮助。(对秀兰)下个月你就“埋月会”吧。你姑姑是“会头”,我们这栋屋的姐妹全部都是“会仔”。如果谁需要钱用,又愿意出重“标头”,她就可以从月会借到钱。
  自梳女戊:如果你存到有钱。你还可以捻妹花。抱个小女孩回来,从小把她养大。大了以后,就教她梳妆打扮。如果这个妹花长得漂亮的话,把她嫁给有钱人做小妾,起码可以赚回几千银。这样,你将来老了就不用愁了。
   
丝女情怀·六

  通往神庙的村道上。拂晓。秀兰、霞姑和另外五六个自梳女沿着村道向村边的一座神庙走去。秀兰、霞姑和后面的一个姐妹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有梳起所需物品。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众姐妹来到神庙前,推开神庙的大门,走进神庙。
  神庙内。拂晓。观音菩萨神像前铺着一大块红布。红布上摆着新的外衣外裤、新鞋、新袜,以及梳、篦、银簪和红头绳,还有用大碗盛着的烧酒、鸡肉、生果和用酒杯装着的白酒。红布前面摆有一个香炉,上面插有一大束点燃的香。乐队奏广东音乐《禅院钟声》。秀兰跪在红布上,双手合什,向神像三叩头。双手合什向神起誓。众姐妹站在她的后面。
  秀兰:弟子秀兰向神发誓,今日梳起,永不反悔。秀兰坐在稍远离神像的一张石凳上。霞姑为她解开原来的辫子,为她梳头。
  梳头的特写。梳子为刻有两朵荷花的红木梳。特写:头发被梳理成束,发尾扎粉红色头绳,结成云髻,插上银簪。秀兰站起来,脱掉原来穿的外衣裤和鞋袜。霞姑帮她换上新的丝质白色上衣,黑色长裤,新的袜子和新的绣花鞋。换上新衣的秀兰再跪在红布上向神像叩拜。秀兰转身向后,抱拳答谢众姐妹。秀兰:多谢各位姐姐光临。
  众姐妹抱拳还礼。众姐妹:恭喜,恭喜。《禅院钟声》音乐停。
  村道上。晨。众姐妹从神庙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秀兰和霞姑走在前面。秀兰愁云满面。
  秀兰:姑姑,我爸妈知道我已经梳起,一定会很生气,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霞姑:如果你不敢回家,等一会儿我去告诉你爸妈,说你已经梳起了,看他们怎么样。如果他们不生气的话,你就跟以前一样回家里住,他们不能再逼你出嫁的喇……如果他们不高兴,你就先住在我这里。过几天,你可以跟带娣她们一块到缫丝厂做工。
  秀兰家。晨。秀兰父母和阿龙及三个妹妹在吃早餐。饭桌上放着一个空碗,显然是留给秀兰的。
  霞姑挽着装有祭品的篮子进来。
  霞姑:三哥,三嫂。
  秀兰母:阿霞,秀兰呢?她昨晚说去帮你上簇的。霞姑:哦,秀兰让我来告诉你们,她……今天早上已经梳起。这
  些是拜过菩萨的祭品,她要我拿回来给你们吃……秀兰父:什么?!她明天就要订亲,今天早上瞒着我们梳起?礼物都已经收了别人的,现在我们怎么办啊?!(对霞姑)你也真是,自己梳起,还教侄女学你……
  秀兰父说着走到霞姑身旁,夺过篮子扔出门外,装有祭品的碗全被打碎,祭品洒在地上。霞姑:三哥,你……霞姑伤心,掉头就走。秀兰父:你叫她以后永远都不要回来,我没有她这个女儿……秀兰母揪住阿龙的耳朵质问。秀兰母:是不是你告诉姐姐,七姑来过我们家?阿龙:没……没有……大妹妹:是她说的。秀兰母:多嘴多舌。我看你还说不说……秀兰母用筷子打阿龙的手。阿龙大哭。
  以下是一组反映秀兰在缫丝厂做工的镜头,乐队奏悲伤的广东音乐:姑婆屋。拂晓。狂风暴雨天气。姑婆屋大门上挂着“冰玉堂”的横匾。远处传来缫丝厂的鸣笛声。大门被打开,秀兰跟着几个自梳女从姑婆屋走出来。她们每人穿着木屐,左手提着装有午饭的小竹蓝,右手打着油纸伞,快步行走赶去上班。
  缫丝车间内。日。车间内排列有两排蒸汽缫丝机。天花板上吊着带灯罩的电灯,但光线较暗。车间内蒸汽弥漫。女工们坐在缫丝机前操作。她们年龄为13~30岁。有穿黑衣黑裤或白衣黑裤梳髻的自梳女。也有穿各色衣服的姑娘。未梳起的姑娘也将单辫或子子辫盘在后脑。她们大多数人汗流浃背,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精神疲倦。缫丝车在转动。女工们前面的热水槽内浮满蚕茧。我们看见女工们进行索绪和添绪的操作:她们以右手持松枝“捞丝帚”搅动槽内的茧,使丝头解开,即索绪;随即以左手捻住丝头轻抖几下,以手指切断丝头,然后将丝添加至磁眼处,即添绪。秀兰在师傅的指点下缫丝。秀兰由于初进缫丝厂,外貌显得格外清秀。
  同上。中午时分。女工们三五成群坐在缫丝机之间的走道上吃饭。秀兰也在吃饭。她拿饭钵的左手有点痛。她换用右手拿住饭钵,看看被烫伤的左手手指,然后,咬了咬牙关继续吃饭。
  同上。秀兰已独自操作缫丝机。一位手持竹鞭的男管工在车间巡视。他看到一个女工动作稍慢,便用竹鞭抽打她的臀部。他来到秀兰后面,停下来看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他乘机用手摸了一下秀兰的腰。秀兰被吓得忙将身子一缩。
  缫丝厂门口。黄昏。雨已停。穿着木屐,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拿着油纸伞的缫丝女工们下班,成群结队走出挂着“永昌丝厂”招牌的工厂大门。
  缫丝车间内。日。秀兰和女工们在缫丝。秀兰也已变得面容疲倦。在秀兰旁边的小姑娘阿燕(13岁)突然昏倒。秀兰和另一位自梳女萍姑(30岁)停下丝车,将阿燕扶起。萍姑摇晃着阿燕。
  萍姑:阿燕,阿燕……其他女工看了一下,继续工作。萍姑:先背她回宿舍。秀兰协助萍姑将阿燕背出车间。
  女工宿舍。中午时分。宿舍摆着几排碌架床,非常拥挤脏乱,到处晾着毛巾、内外衣及卫生带等。阿燕躺在下面一格的床上。萍姑端着一碗药汤正要喂阿燕。周围有几位端着饭钵的女工站着。秀兰也在其中。阿燕非常虚弱地说。
  阿燕:萍姑,我不行了……我从小没有父母,多谢你收养了我……你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萍姑:阿燕!阿燕!萍姑手中的碗掉下地。萍姑搂着阿燕痛哭。秀兰和其他女工也非常悲痛。
  河边。黄昏。阿燕的尸体被破席包着放在地上。她的两只脚露出席子外。萍姑、秀兰和其他几位女工低着头围在尸体旁边。萍姑和秀兰将用破席包着的尸体扔下河去。
   
丝女情怀·七

  缫丝厂办公室外。日。缫丝厂办公室一个大窗口外面,女工们排着长队领工资。女工们每人手中拿着一张写着工资额的条子,交给办公室人员。女工们依次用右手食指在印泥盒上蘸一下印泥,然后在一张表格上按一下手印。办公室人员随即数一数若干钞票交给女工。女工们拿到工资,或面无表情,或流露出不满。秀兰也在长队中。她拿到工资后感慨万分。音乐停。
  秀兰家。黄昏。秀兰父母、阿龙及三个妹妹正在吃晚饭。大门被推开,秀兰站在门外,迟疑地不敢进来。她的左手食指缠着白布。阿龙:姐姐回来了。
  秀兰:爸,妈。秀兰父:还回来干什么?秀兰母:进来吧。(对丈夫)怎么都是自己的女儿吗。秀兰走到饭桌旁,从怀里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钞票。秀兰将钱递给她父亲。秀兰:爸,我知道家里需要钱买桑叶,这些钱你收起来吧。秀兰父不好意思接钱。秀兰母:女儿给的钱,就收起来吧。秀兰父这才接过钱。秀兰母:阿兰,你吃过饭没有?秀兰:还没有。秀兰母:我去拿个碗装饭给你。秀兰:我自己去拿吧。
  同上。秀兰一家七口在吃饭。秀兰母仔细大量秀兰,关心地说。秀兰母:阿兰,你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秀兰:不会吧。秀兰母发现秀兰左手食指缠着白布。秀兰母:哎,你的手指怎么会这样的?秀兰:哦,没事的,被开水烫了一下。在缫丝厂做工,是这样的啦。秀兰母:以后上班的时候小心点啊。秀兰:我知道了。
  秀兰父:如果你在外面住不惯的话,就搬回来住吧。那间房还是你的。大妹妹:姐姐,回来和我们住在一块吧。秀兰:不用啦,跟那些姐妹们住在一起,早上上班有伴。
  [淡出]
  [淡入]
  彩莲家。黄昏。大厅中央有供奉观音的神位。大厅中央摆着饭桌和条凳,左侧有一扇门通向厨房。右侧有一扇门通向里屋。右侧靠墙角堆放着几把锄头、铁锹、畚箕、蚕簇等农蚕用具。彩莲父在大厅右侧破竹篾编箩筐。彩莲母在厨房里做饭。里屋不时传出老太太的咳嗽声。彩莲祖母显然卧病在床。
  彩莲的哥哥田根(26岁)赤着脚扛着锄头从大门走进屋。他的裤管挽起,上面溅有很多泥浆。他走进门后将锄头放在堆放农蚕用具的墙角。田根:阿爸,鱼塘已经清好了。我明天到墟镇买些鱼苗回来放。你那里还有没有钱?
  彩莲父停下编织,从右侧走进里屋。田根坐下来替父亲编织。彩莲父从里屋拿着一叠钱出来,边数边说。彩莲父:我和你阿妈去年冬天为阿莲作主,跟她订了婚。拿回来的礼金,给你阿婆看病抓药,已经差不多用完了。剩下的这些钱,明天你拿去买鱼苗吧。
  彩莲母(画外音):阿根,你妹妹订了亲的事情,你千万别告诉她。田根:知道了。
  彩莲父:还有,你要注意她,不要给她梳起。彩莲母(画外音):饭做好了。那个衰女还没回来的?彩莲:阿妈,我回来了。彩莲从门外闯进来。
  彩莲妈(画外音):到哪里去啦?是不是又去找阿兰?她已经梳起了。你以后少跟她来往,不要学她梳起,听到没有?彩莲不说话,忙以将饭菜端上桌,摆碗筷来掩饰。
  彩莲母(画外音):你们先吃。我还要煮点粥给阿婆吃。彩莲父、彩莲和田根围坐在饭桌旁吃晚饭。桌上有三碟菜,分别为青菜、头菜和榄角。
  彩莲:哥,你这件衣服又破了。你要早点娶个阿嫂回来帮你补衣服才行。田根:我们家哪里有钱呀?哦……有喇,卖掉你,不就可以娶个阿嫂回来了。
  彩莲撒娇地用手打了田根几下。彩莲:你真坏!
  彩莲的卧室。夜。卧室有张木床。床上有旧被席。床头边有个梳妆台。床底下有个装衣服的木箱。
  彩莲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梳、篦、骨簪、红头绳等,摆在梳妆台上。梳子的特写:这是刻有两朵荷花的红木梳。
  彩莲将床底下的木箱拉出来,打开,从木箱里找出新的内外衣裤和新袜,放在床上。
  彩莲(画外音):还差一对新鞋。
  彩莲母推开房门走进来,一看梳妆用具和新衣服等,大吃一惊。彩莲母:什么?你想梳起?我现在告诉你,你已经订过亲了,你不能梳起。彩莲:我什么时候订过亲啊?
  彩莲母:我们还没有告诉你。去年冬天,我和你阿爸为你作主,将你许配给村长的儿子……
  彩莲:什么?村长的儿子长得这么难看,又瘸腿,要我嫁给他?我死都不嫁……死都不嫁……
  彩莲放声大哭。彩莲父闻声闯进来。彩莲父:哭什么呀?彩莲母:阿莲不喜欢村长的儿子,她想梳起。
  彩莲父: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你都要嫁给他。阿婆看病抓药要钱,买鱼苗也要钱。我们已经把别人的礼金都花光了。你不嫁,你叫我们拿什么来还给别人?
  彩莲边哭边说。彩莲:我不管这么多,我就是不嫁……死都不嫁……彩莲母:阿莲,你听我说呀……彩莲:不听,不听……你们都出去,等我死掉算了……彩莲母:不要这么傻……彩莲父:别管她,等她哭够为止。
  彩莲父母退出卧室。彩莲父随手将房门锁上。彩莲便一边拍门一边哭喊。彩莲(画外音):开门啊……开门啊……特写:一把旧式铜锁在晃动。
  彩莲父母的卧室。夜。卧室有一张床。床对面有一个旧衣柜。衣柜旁边的墙壁上挂有簸箕、斗笠、蓑衣等,地上堆放着蚕簇和蚕网等蚕具。在门角有一个尿桶。床边的桌上有盏昏暗的煤油灯。彩莲的母亲盖着破旧的被子躺在床上。彩莲的父亲正脱掉外衣裤上床。房外传来彩莲的哭声,声音已有些沙哑。房外还不时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
  彩莲母:阿莲整天晚上在哭,怎么办?
  彩莲父:我想明天跟七姑一块去找村长,选个好日子,将这个衰女嫁掉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煤油灯的特写。彩莲的哭声,老太太的咳嗽声以及彩莲父母做爱发出的喘息声和床板响声交织在一起。
  村长的家。日。大厅陈设古色古香。大厅正中靠墙摆着一排红木椅子。最中央的一张是装饰考究的红木大椅。大厅左右两侧各纵排一列椅子。彩莲父母和七姑坐在大厅左侧的椅子上。七姑手提一个竹篮。村长(50多岁)在太太和女仆的搀扶下,从右侧的门走出来。村长身穿黑色丝质长袍,留着黑色长须。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容貌丑陋、瘸脚的儿子阿杰(25岁)。彩莲父母和七姑见村长出来,忙站起来。
  彩莲父:村长。村长在大厅正中的大椅上坐下。村长:亲家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彩莲父:是这样的。去年冬天我们的彩莲跟少爷订了亲。本来说今年秋天嫁过来。我想,春天办喜事比较好意头……村长:是啊,你们今天不来,我都准备叫七姑去找你们。这段时间很多人娶亲。我的儿子都等得不耐烦了。(对阿杰)阿杰,还不快叫外父外母。
  阿杰:外父外母。彩莲父母:少爷。村长:叫他阿杰行了……哎,七姑,你帮我们算一下,最近哪一天是好日子?七姑:好的。
  七姑从竹篮里找出一本通书,像在翻找什么,然后,翻到某一页,看着书扳起指头算起来。她自言自语地说。
  七姑:子、丑、寅、卯……水生木,木生火……今天初七,后天三月初九。(大声地)对了,后天三月初九是个大吉日子。三月,意思是早生贵子;初九,意思是天长地久。这是好意头。
  村长:好,那就后天办喜事吧。我们两家都准备一下。彩莲父: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村长:好,那些彩礼,后天接亲的时候,我会派人一块送过去的。阿杰,还不送外父外母。
  阿杰:哦。阿杰送外父外母和七姑出门口。阿杰:外父外母慢走。彩莲母:阿杰,你回去吧。
  彩莲家门外。日。彩莲家大门紧锁。屋内一直传出彩莲沙哑的哭声,还不时传出老太太的咳嗽声。门外围着一大群村里的年轻姐妹。她们在议论纷纷。霞姑、秀兰、丽娟和英姐也在人群中。姐妹甲:这样的父母都有的?为了贪图虚荣,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丑八怪。
  姐妹乙:还是瘸腿的呢。英姐:她家里的人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不如我们撞开大门,把阿莲救出来。
  英姐说着就准备用身体去撞开大门。彩莲父母回来,看到这情景愕然。彩莲父:喂,你们想干什么?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快走开。英姐:你们这样欺负阿莲,我们就是要管。彩莲母:你们走开点。
  彩莲母拨开众人前去开门。彩莲父母进屋。众姐妹还在门外张望。
  彩莲家的走廊。彩莲卧室的门和窗开向走廊。卧室的门仍然锁着。彩莲的卧室传出沙哑的哭声。隔壁的房里传出老太太的咳嗽声。彩莲母端来一碗饭菜,从窗口传进去。
  彩莲母:阿莲,吃点饭吧,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彩莲边哭边说。彩莲:不吃……等我饿死算了……呜呜呜……霞姑、秀兰和丽娟从外面走进来。霞姑:大婶,打开房门,等我们进去劝一下她。
   
丝女情怀·八

  彩莲的卧室内。日。彩莲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睛都哭肿了。霞姑坐在靠床头的一张凳子上,面对彩莲。秀兰和丽娟坐在床边。霞姑:你爸妈为你订了亲,收到的礼金都花光了,又没有钱赔给别人,这样你是没办法梳起的。不过,你可以不落家。虽然嫁了人,一样可以保住自己身子的清白。
  彩莲:那,我应该怎么做?
  霞姑:你先吃点饭吧,等一会儿我慢慢告诉你。秀兰将饭碗递给彩莲。彩莲慢慢地吃。彩莲:霞姑,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霞姑: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对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嫁?
  彩莲:阿妈刚才说,是后天。霞姑:这样吧,你出嫁的时候,我和阿兰做你的大妗姐。我们现在去帮你准备点东西,到时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彩莲的卧室内。晨。彩莲坐在梳妆台前。特写:霞姑用没有图案的红木梳帮她梳头,用深红色头绳扎发尾,束髻,帮她戴凤冠。乐队奏广东音乐《妆台秋思》。
  彩莲脱去外衣裤。彩莲身上只穿白色丝质短褂和内裤,显示出优美的曲线。霞姑和秀兰帮她穿上防御衣。防御衣用淡黄色粗麻布做成,无领,衣裤相连,在背后正中有一条自腰至领口的裂缝。特写:防御衣穿好后,秀兰用麻线缝合裂缝。
  霞姑和秀兰帮彩莲在防御衣的上面穿上嫁妆。
  霞姑端来一小碗已经捣碎的白果喂彩莲吃,并对她说。
  霞姑:你把这些白果吃掉。记住,这三天内不要喝水,不要吃夫家的东西。这样就不用上厕所。
  霞姑将一把剪刀交给彩莲,并对她说。霞姑:最要紧是不要被新郎靠近你。这把剪刀你拿来防身。如果他硬要来的话,你就叫救命。我们会来帮你的。你千万不要学大妹那样,听到没有?彩莲:听到了。
  霞姑:你住够三朝就回门。以后就不用回夫家了。最多逢年过节回去一下。
  音乐《妆台秋思》停。
  阿杰的新房内。夜。新房中间靠墙有一张婚床。古色古香,挂着丝质罗帐。床上铺粉红色丝绸床单,床中央摆着叠得整齐的大红丝绸绣花被面的棉被,床头摆着一对米黄色绣花枕头。靠右的床头有张梳妆台。左侧的墙壁上贴有大红“喜喜”字。床的对面有衣柜。房间中央有张红木圆桌。桌上点着一对龙凤蜡烛。新郎阿杰和新娘彩莲隔着圆桌坐在红木椅子上。他们都还穿着婚礼服装。彩莲头上还戴着凤冠。阿杰剥一条香蕉,递给彩莲。
  阿杰:你一整天没吃东西,吃条香蕉吧。彩莲:不吃!阿杰:已经很晚的了,我们上床睡觉吧。彩莲:我不睡,要睡你自己睡吧!阿杰:老婆,来喇。阿杰说着就要去拉彩莲。彩莲取出剪刀。彩莲:你不要过来啊!你要是过来的话,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阿杰扑过去抓住彩莲握剪刀的手,大家相持不下。彩莲:救命啊!救命啊!房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霞姑(画外音):不要乱来啊!秀兰(画外音):你想搞出人命啊?!
  阿杰闻声只好放手。自己垂头丧气地倒在床上。乐队奏幽怨的音乐。彩莲一直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有时瞌睡便闭一下眼睛,但很快又惊醒。桌上的一对龙凤蜡烛越烧越短。音乐停。
  村长家的饭厅。晨。村长太太、阿杰和阿杰的两个妹妹围坐在饭桌旁吃早餐。餐桌上摆满美味佳肴。阿杰还穿着新郎服。大妗姐打扮的霞姑和秀兰搀扶着手挽一个包袱的彩莲从里屋出来。彩莲由于三个晚上没睡觉,没吃东西,显得面容憔悴,眼圈发黑。
  彩莲:老爷,太太,媳妇已经住满三朝,请求老爷太太给我回门。村长:不行,你已经是我梁家的人。你一天不为我生个孙,你就不要指望回外家。
  霞姑:住够三朝回门,这些是规矩来的。
  村长:我不管你怎么说。在我家里,我讲的话就是规矩。门外聚集了英姐等一群姐妹。她们在大吵大闹。英姐:快点放人啊!姐妹甲:村长都不守族规。村长:来人啊!五个身体壮实配带皮鞭的家丁从里屋出来。家丁领队:老爷,有什么事?村长:给我赶她们走。家丁领队:是!
  家丁们:你们快走,快点走啊!家丁们来到门口举起皮鞭驱赶姐妹们。英姐:你们真是欺人太甚,等着瞧吧!
   
丝女情怀·九

  村长家里。深夜。天上明月当空,星光灿烂。四周很静,可听见蛙鸣虫叫声。
  新房内。阿杰睡在床上打鼾。彩莲还是坐在圆桌旁的那张椅子上。桌上点有一支蜡烛。
  有人轻敲房门。秀兰(画外音,轻声地):阿莲。
  彩莲见阿杰已睡熟,便拿起包袱,轻轻地走去开门。霞姑和秀兰在门外等着。秀兰手拿两个包袱。霞姑拿着一捆麻绳。
  霞姑:我们爬围墙逃走。跟我来。秀兰和彩莲跟着霞姑轻轻穿过走廊,抽开后门的门闩,打开后门,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村长家的围墙下。夜。乐队奏表现紧张气氛的音乐。霞姑、秀兰和彩莲来到围墙下。围墙内有一棵大树。树枝伸出围墙外。秀兰先爬上树。
  秀兰(对围墙外,轻声地):英姐。英姐(画外音,轻声地):我们在这里。
  秀兰将绳子绑在树枝上。霞姑先后将两个包袱递给秀兰。秀兰将包袱扔到围墙外。
  秀兰:英姐,接住。英姐(画外音):好!秀兰伸手将彩莲拉上树叉,让彩莲抓住绳子。秀兰:你抓住这条绳子慢慢滑下去。彩莲抓住绳子滑下去。彩莲(画外音):哎呀!秀兰:没事吧?彩莲(画外音):行了。秀兰:姑姑,你上来。秀兰将霞姑拉上树叉。屋内传来狗吠声。秀兰:姑姑,你先下去。霞姑和秀兰先后顺着绳子滑下去。
  户外。夜。秀兰、彩莲、霞姑、英姐和另两个姐妹在月夜里摸索着行走在桑基上。她们不时被东西绊倒。
  她们在月夜里行走在村道上。两旁的人家不时传来狗吠声。她们终于来到“冰玉堂”。音乐停。霞姑带姐妹们来到侧门,用钥匙打开老式铜锁,推门进去。
  秀兰在姑婆屋的卧室。夜。秀兰、霞姑及另两个姐妹围着英姐和彩莲。英姐为彩莲脱去外套,仔细地检查她的防御衣背面的缝线。英姐对同来的两个姐妹说。
  英姐:没事,麻线还是原样的。我们走。
  同上。秀兰和彩莲分两头睡在同一张床上。窗外已微露光亮。外面传来敲大门的声音。
  村长的家丁(画外音):林彩莲出来!快点出来啊!秀兰和彩莲被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彩莲:他们派人来抓我,怎么办?秀兰:找我姑姑商量一下。敲门声和叫喊声不断。秀兰和彩莲起床。她们披上衣服,走出房去。
  霞姑的卧室。霞姑从床上坐起来。秀兰和彩莲坐在床边。彩莲:霞姑,帮我想想办法。我很害怕。
  霞姑:这样吧,等一会儿阿兰出去跟他们说,你不落家,愿意赔些钱给夫家,让他娶小妾。彩莲:我现在没有钱。霞姑:我去叫醒那些姐妹,大家凑钱借给你。以后你才慢慢还。
  彩莲: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秀兰:自己人,不用客气。
  姑婆屋门外。拂晓。秀兰打开大门。有五个佩带皮鞭的村长的家丁等在大门外面。有个家丁提着灯笼,还有个家丁拿着一捆绳索。领头的家丁:叫林彩莲出来啊,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秀兰:你们回去跟老爷说,彩莲决定不落家,这些钱是她赔给少爷娶小妾的。秀兰将一个装着钱的小布袋递给领头的家丁。领头的家丁打开小布袋,拿出钞票,用左手拨了一下。
  领头的家丁:这样还差不多。我们走。领头的家丁挥挥手。众家丁跟着他掉头回去。
  姑婆屋内秀兰的卧室。晨。秀兰在梳妆台前梳头。彩莲从床上坐起来,正在穿衣服。
  彩莲:今天是端午节。我老公今天娶小妾。我准备回去住一晚。秀兰:你不怕你老公……
  彩莲:我已经赔钱给他娶小妾。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我回去喝过小妾斟的茶,给她起个名字,住一晚就回来。
  村景。日。村口的道旁。村中许多人家的门口燃香,在门口悬挂菖蒲。有位老太太拉着一个小女孩慢慢地走着。小女孩的腰际挂着一个小香包,额头有一个用雄黄涂成的圆点。我们可以看到几个身穿粉红色、蓝色、灰色和黑色新衣,梳着髻,年纪为20~40多岁的不落家妇女先后从街道两旁的大门出来。她们手里挽着包袱,或者提着一篮粽子。她们当中,有些人头戴斗笠,或将斗笠挂在背后。她们都匆匆赶路。提着一篮粽子的彩莲也路过这里。她跟老太太打招呼。彩莲:二叔婆。老太太:回老公那里过节啊?
  彩莲:是啊。你的孙女真乖。小妹妹,给个粽子你吃。
  彩莲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粽子,递给小女孩,拧一拧她的脸颊,就匆匆赶路。
  [淡出]
  [淡入]
  河边的码头上。日。有几个以黑头绳束髻,穿蓝衣黑裤的少妇
  在洗菜或洗衣服。丽娟正在洗青菜。少妇们边洗东西边说话。丽娟在听她们的谈话。
  少妇甲:今天端午节,个个不落家的媳妇都回老公那里过节。你们说,她们今晚会不会跟老公一块睡呢?少妇乙:那就很难说了。有些人说是说不落家,谁知道到时忍不忍得住……众少妇大笑。
  河里正举行龙舟比赛。锣鼓喧天。划龙舟的小伙子发出“嘿哟,嘿哟”的呐喊声。
  龙舟上插有龙山村,青田村,水头村等旗帜。由家昌领队插着龙山村旗帜的龙舟遥遥领先。龙舟经过码头时。众少妇停止洗东西,议论纷纷,情绪雀跃。丽娟朝着龙舟喊。丽娟:昌哥,加油,加油,真棒!
  丽娟的家门口。日。丽娟用右手提着装有洗好的青菜的竹篮快步走进屋里。然后,她手里拿着两个粽子从屋里快步走出来。
  河边。日。乐队奏广东音乐《流水行云》。丽娟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双脚浸在河水中玩水。赛完龙舟的家昌手提面衫沿着河边轻快地向丽娟这边走来。他时而将面衫搭在肩上,时而将面衫拿在手中甩动,情绪欢快。家昌走近时,丽娟拾起一个石头扔到家昌身旁的河水里。水花溅到家昌的身上。家昌假装发怒。
  家昌:又是你啊?上次弄湿我的衣服,我还没有报仇呢。家昌随手也拾起一个石头扔到丽娟身旁的河水中。
  丽娟大声叫喊。丽娟:啊,不要嘛!家昌朝她笑了笑。丽娟:我赔两个粽子给你吃,行了吧。家昌:那还差不多。丽娟走上前,将粽子递给家昌。丽娟:你还生不生我的气?家昌接过粽子,乘机抓住丽娟的双手。家昌:这是开玩笑,我没这么小气。家昌与丽娟相对而视,相互流露出爱慕的表情。丽娟缩回双手。
  丽娟:对了,我还要回家做饭。丽娟离开家昌,转身走了。
  家昌双手拿着两个粽子发愣,久久回味。《流水行云》音乐停。
  桑基。日。乐队奏表现爱情的音乐。丽娟挑着两箩筐蚕沙走在桑基上。家昌扛着锄头迎面走来。
  家昌:我帮你挑吧。家昌将锄头递给丽娟,自己替丽娟挑担子。挑着担子的家昌和扛着锄头的丽娟一前一后走在桑基上。
  桑基鱼塘旁。日。丽娟和家昌各自用畚箕盛蚕沙,分别将蚕沙撒到两口塘里。撒完蚕沙,她们微笑着看看对方。
  鱼塘。日。家昌用铁刮将塘泥装到畚箕里,然后将泥端到塘边。丽娟在塘边接过畚箕,将塘泥倒在桑基树脚下。
  桑树从中。日。丽娟在摘桑叶。家昌左手提着一个白布袋,悄悄从后面走近丽娟,用右手蒙住丽娟的眼睛,并模仿女孩的声音说。
  家昌:你猜我是谁?丽娟:是兰姐。家昌:不是。丽娟:是莲姐。家昌:也不是。丽娟:你是谁?家昌放开手,并用正常的声调说。家昌:你看我是谁?丽娟:你真坏,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家昌:看你能不能追得上我。家昌手提白布袋在桑树丛中绕圈奔跑,丽娟在后面追。丽娟:你别跑了。家昌假装摔跤倒在地上。丽娟:还不抓住你!丽娟跑向前扑向躺在桑树丛中的家昌,两手抓住他的胳膊。家昌乘机将丽娟搂住并一个翻身将丽娟压在下面。家昌热烈地亲吻丽娟。一棵桑树的枝叶在猛烈地晃动着。
   
丝女情怀·十

  切入一组表现大自然美丽风光的空镜头。
  同上。丽娟和家昌并排坐在桑树丛中,家昌在左,丽娟在右。家昌:丝厂的老板要我跟船送一批货去香港,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等一下我马上就要上船。丽娟:你一定要回来啊。
  家昌:我肯定会回来的。不管碰到什么波折,你都要等我回来。丽娟点点头。
  丽娟:我一定等你。
  家昌打开布袋,取出一把刻有鸳鸯图案的红色木梳,把它递给丽娟。家昌:这把梳是我送给你的信物。这对鸳鸯是我自己刻上去的。喜不喜欢?丽娟:这对鸳鸯刻得很漂亮,我很喜欢。家昌左手搂着丽娟的肩膀,右手紧紧握住丽娟拿着梳子的手。
  丽娟家的大厅。日。大厅中央有一张饭桌。七姑坐在饭桌左侧,表情严肃。丽娟母坐在饭桌右侧,在流泪哭泣。丽娟父坐在左侧的一张矮凳上,右手拿着烟斗,左手搂着小儿子阿刚(7岁)。阿刚边哭边用手擦眼泪。丽娟挑着空箩筐心情愉快地回家。她进门一看,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丽娟:妈,出了什么事?丽娟母:你问七姑吧。丽娟:七姑,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呀。
  七姑:你们都知道,你姐姐上个月小产大出血死了。你姐姐死后,你姐夫一直有病,吃什么药都治不好。老爷找算命先生来看过。算命先生说,你姐夫的妻妾宫有两朵姊妹花,所以,他一定要在你姐姐七七那天,娶你过去续弦冲喜,他的病才会好。要不然,他在半年之内就会没命。老爷只有一个儿子,他说无论如何要救这个儿子。所以,老爷一定要你嫁过去。如果你不肯嫁的话,他就把让给你们家的桑基鱼塘全部收回去。明天就是你姐姐的七七忌日。
  丽娟母:如果没有桑基鱼塘,我们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丽娟:这么会这样的?我不嫁!丽娟边说边哭。她说完,提起一篮脏衣服走出门去。丽娟母:你到哪里去?丽娟:去洗衣服都不行吗?
  河边的码头上。日。有一群姐妹在码头上洗衣服。她们边洗衣服边说话。丽娟心神不定地挽着一篮衣服向码头走去。她在离码头有一段距离,比码头地势高的地方站立着,听姐妹们的谈话。姐妹们没有发现她。
  姐妹甲:哎,你们知不知道丽娟的姐姐是怎么死的?姐妹乙:是因为小产大出血。姐妹甲:我是问,她怎么会小产的?姐妹乙:这我就不知道了。
  姐妹甲:我告诉你们吧。她因为出身穷,所以整天被老公欺负。她老公把她当成佣人一样,稍为有点不顺心,就拿她来打。她有了身孕之后,她老公还整天打她,有时还踢她的肚子。你说,这样不小产才怪呢。依我说,她是被老公害死的。
  丽娟听到她们的谈话,手中的竹篮掉下地,连同衣服滚到码头下面。乐队奏激动人心的音乐。
  姐妹们发现了丽娟。姐妹甲:阿娟──丽娟边哭边掉头往回走。音乐停。
  家昌的家。日。这是村边的独户小屋。不远处有间牛栏,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头牛。家昌的母亲正在门外的一条长竹杆上晾衣服。这条长竹竿两头由两个由竹扎成的三脚架支起,丽娟急匆匆来到家昌的家门前。她见到家昌母亲便问。
  丽娟:六婶,阿昌回来没有?家昌母:还没有,应该差不多了吧。他已经去了十几天。你找他有什么事?丽娟:哦,没什么……随便问一下。
  河边。日。乐队奏表现思索的音乐。丽娟坐在上次遇见家昌的那块大石头上,手上拿着几颗小石子。
  [闪回]
  丽娟的姐姐丽娥在婚礼中强忍痛苦不断膝行向众亲戚叩头敬酒,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丽娥忍痛剥柚子,将它分成一瓣一瓣,递给众人吃。柚肉已染上鲜血。众人雀跃,叫好。丽娥吃辣椒,被辣得直流眼泪,直咳嗽。
  有人将燃着的鞭炮扔向丽娥。鞭炮烧着丽娥的衣服。装辣椒的碗掉下地。丽娥发出惨叫。
  码头上。日。姐妹们边洗衣服边说话。姐妹甲:依我说,她是被老公害死的。
  英姐家的大厅。晚。大厅中央的桌上点着一盏大煤油灯。聚会的姐妹三五成群在谈论不同的话题。与丽娟等姐妹坐在一起的姐妹甲说。姐妹甲: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村那个罗仙姑入了迷夫教。听说她懂得法术。如果谁想不落家,又斗不过老公,去他那里学点法术,就可以把老公魇死。
  [闪回毕]
  同前。丽娟仍坐在大石头上。丽娟(画外音):我一定要替姐姐报仇。丽娟将一颗石子投入水中。
  钱财旺的新房。夜。新房还是财旺与丽娥结婚时的摆设。烛台上燃着一对龙凤蜡烛。丽娟穿着红绸婚礼新衣,头戴凤冠,坐在婚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她的手里一直拿着一个用蓝色花布打成的包袱。包袱的特写。
  新郎财旺身体虚弱。他用右手支撑在另一张椅子的靠背上,用右手捂着胸口咳嗽几下后对丽娟说。
  财旺:老婆,我们上床睡觉吧。丽娟:要睡你自己睡。财旺:来了,乖乖地象你姐姐那样,听我的话喇。财旺说着便想走过去拥抱丽娟。丽娟反抗,将他推倒在地上。
  丽娟:我姐姐因为太软弱才被你害死的。财旺被推倒在地上,非常气愤。他从地上爬起来,怒视丽娟。他被气得咳嗽。财旺:你不睡觉就给我滚出去,快出去!
  丽娟拿起包袱愤怒地冲出新房。财旺吃力地关上房门,闩上门闩。
  钱家大院的一个角落。深夜。乐队奏表现恐怖气氛的音乐。外面漆黑,北风呼啸。丽娟披麻戴孝跪着。她的前面有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先夫钱财旺灵位”字样。木牌前有个小碗,上面插着几支香。旁边还点着一支蜡烛。丽娟跪着,在蜡烛上点燃几张符纸,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默念咒语,但我们听不清内容。念毕,便边跪拜边哭喊,哭声悲惨。
  丽娟:老公,你死得真惨……你死了以后,一定要在阴间找回我姐姐……呜呜呜……
  钱家。深夜。钱家管家的卧室里。外面传来丽娟的哭喊声。管家从床上起来,点灯披衣,然后手拿煤油灯走出房间,去敲隔壁家丁的房门。
  管家:外面怎么有人哭的?你们快起来看一看。三四个家丁从房里出来。他们有人手拿煤油灯,有人手持木棍,有人手拿绳索。他们循着哭声方向轻轻探索前进。他们走近一看这情景,个个愕然。
  管家:抓住她。
  众家丁上前抓住丽娟。丽娟反抗。家丁将她反手绑住。天空闪电雷鸣。钱老爷、钱太太、钱姨太及财旺的几个妹妹等众人先后闻声出来。
  管家:老爷,你媳妇想用法术魇死少爷。老爷:啊?真狠毒!先把她绑在大厅,明天把她押到祠堂,由本族的父老来公审。众家丁将丽娟押进大厅。外面闪电雷鸣,风雨大作。恐怖音乐达到高潮,停。
  村子的祠堂。日。乐队奏表现威严气氛的音乐。祠堂正中的大椅上,坐着一位白发,留白色长须的长者。两旁站着几位手持木棒或皮鞭,身强力壮的乡丁。丽娟被绳绑着跪在老者面前。
  祠堂内外站着看热闹的村民。人们在议论纷纷。父老:你昨晚想用迷夫教的法术魇死你的亲夫,是不是?快点从实招供!丽娟不作声。
  父老:用刑!两个打手用皮鞭抽打丽娟。丽娟惨叫。众人表现出惊骇的表情。父老:为了制止迷夫教的为害,杀一儆百,我宣布,把她装进猪笼,扔进青龙河淹死。丽娟:饶命啊!饶命啊!音乐停。
  河边。阴天。这是河边的空旷处。在离此不远河的拐弯处,河边有一竹林。乡丁将被捆着手脚大喊饶命的丽娟装入猪笼。乐队奏起悲惨的音乐。在离河边不远的一处空地上,有一群旁观的村民。大家流露出悲伤痛苦的神态。秀兰和彩莲也在其中。她们相互依偎着。
  四个乡丁将猪笼抬起。
  特写:从猪笼里掉出一把刻有一对鸳鸯图案的红色木梳。
  乡丁将猪笼扔进河里。河水中冒出气泡。天下暴雨。雨声很响。暴雨打在水面上。天下着大雨。秀兰和彩莲站在丽娟被扔下河的地方,望着大河发呆。秀兰发现地上的红色木梳,将它拾起,放入怀中的口袋里。音乐停。
  [淡出]
   
丝女情怀·十一

  [淡入]
  姑婆屋外。拂晓。远处传来缫丝厂的鸣笛声。大门被打开,秀兰、彩莲等几个自梳女和不落家姐妹从姑婆屋出来。她们手提盛着午饭的小竹蓝,脚穿布鞋,赶去缫丝厂上班。秀兰等自梳女以粉红色头绳束云髻发尾,穿黑衣黑裤或白衣黑裤。彩莲等不落家姐妹则以蓝色头绳束云髻发尾,穿浅蓝色上衣,深蓝色裤子。她们边走边说话。
  秀兰:我刚进厂的时候,那个管工整天占我的便宜。彩莲:前段时间英姐她们教训了他一次。现在他不敢随便欺负我们的姐妹了。
  自梳女甲:不过,大家还是要提防他报复我们。自梳女乙:走快点,迟到要扣工钱的。缫丝车间内。日。秀兰和彩莲等在操作缫丝机。秀兰和彩莲的机器相邻。她们汗流满面忙于集绪和添绪。
  村镇街道。日。秀兰手提一个竹蓝在一家挂着“周记百货店”招牌的小店里买了些盐、酱油和腐乳等放入竹蓝,然后走出小店。离小店不远处,有个乞讨的盲人,边拉二胡边唱粤曲《客途秋恨》。音乐过门。秀兰提着篮子在街道走着,经过盲人旁时,丢了几个硬币到他前面的破碗里。
  盲人(画外音唱):凉风有讯,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我们看到的画面是:秀兰提着篮子在街道上走着,街道不时有两三个行人。秀兰走在一条又窄又长,空无一人的小巷。
  切入盲人拉二胡的镜头。音乐过门。
  盲人(画外音唱):你看斜阳照住那对双飞燕,我独以蓬窗思悄然。耳畔听得秋声桐叶落,又见平桥衰柳锁寒烟。触景添情,懊恼怀人,愁对月华圆。旧约难渝潮有讯,身愁深似海无边。亏我这种情绪悲秋同宋玉,况且在客途抱恨,叫我对乜谁言……
  我们看到的画面是:秀兰和彩莲在车间一块吃午饭。秀兰将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彩莲。缫丝车间内。女工们在缫丝。彩莲突然昏倒。秀兰和另一个姐妹将彩莲扶起。彩莲有病躺在床上。秀兰端来药汤。秀兰用手摸一下彩莲的额头,扶她坐起来,将药汤端到她面前,让她喝下去。
  雨天。秀兰和彩莲共用一把油纸伞,脚穿木屐,赶去缫丝厂上班。
  在卧室内,彩莲将一包用红布包着的礼物送给秀兰。秀兰将礼物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花生糖和蜜枣。秀兰上前握住彩莲的手,与她拥抱。在姑婆屋大厅里。秀兰和彩莲互相用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站在中间。她们面前的桌上摆着花生和生果等。众姐妹围着她们俩,举杯向她们庆贺。在卧室内,秀兰和彩莲在床上含着眼泪热烈地亲吻拥抱。
  切入:河边。夜。风雨大作。在朦胧的夜色中隐约可见栓在河边的两艘小船在波涛中剧烈地摇晃着。盲人的歌声渐隐。
  缫丝厂门口。晨。天下大雨。雨声很响。厂门紧闭。厂门右侧的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鉴于生丝销量锐减,价格暴跌,亏损严重,本厂定于即日起歇业。特出告示。永昌丝厂。民国三十四年十一月二日。一群女工打着油纸伞围在告示前,议论纷纷。有人猛拍工厂大门。众女工露出失望的神态。
  姑婆屋秀兰的卧室。日。外面下大雨,雨声很响。彩莲患病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秀兰用手摸摸彩莲的额头,拉一下被子,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彩莲。秀兰左手提着藤箧,右手拿着油纸伞,依依不舍地转身向开着的房门走去。彩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目送秀兰。
  河边。日。天下大雨,雨声很响。一艘机动木船的发动机已隆隆作响,准备开动。秀兰和几个姐妹以及一些男子打着油纸伞,慌忙上船。船离岸开走。
  字幕:香港
  香港的一个码头。日。天下大雨,雨声很响。机动木船停着。人们打着油纸雨伞,踏过一块木板上岸。秀兰左手提藤箧,右手打油纸伞与几个姐妹一道夹在人群中上岸。
  乐队奏具有三十年代特色的音乐。身穿白色上衣,黑色长裤,二十多岁的秀兰在香港富家做佣人的一组镜头:秀兰提着篮子在市场上买菜。秀兰在厨房里切菜、炒菜。主人家有六个人,包括老爷、老太太,商人模样的主人和太太,以及一个五岁男孩和七岁女孩。大家围着饭桌吃饭。秀兰将刚做好的一碟炒牛奶端到饭桌。
  老爷:我们很久没吃炒牛奶了。秀兰在浴室帮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洗澡。秀兰拉着一位五岁小女孩的手来到挂着“济生堂”招牌的药铺抓药。药铺右侧有张桌。一位中医生正在为病人诊脉。左侧的柜台里站着一位掌柜。秀兰和小女孩来到柜台前。秀兰:曾老板,麻烦你帮我开二两淮山、杞子,用来炖鸡的。掌柜:好的。(对小女孩)大小姐,给点山楂你吃。掌柜从一个抽屉里抓了一些山楂片给小女孩。秀兰在客厅用拖把拖地。
  四十多岁的秀兰当大妗姐的一组镜头:在八音的伴奏声中,穿卷黑边的白绸大襟衫,黑裤和黑鞋,腕戴玉镯,指戴金戒指的秀兰在替新娘梳妆。在婚礼中,秀兰背新娘下轿。在洞房里,秀兰在铺床。周围有一些女眷在围观。秀兰边铺床边喊。秀兰(粤语):铺床铺席先,五男欢跃响床边,夫妻和顺乐绵绵。
  秀兰站在床上张挂罗帐,并喊道。秀兰(粤语):新挂帐,四角齐,四边珠帘口甘高低,三年抱两苏虾仔。
  五十多岁的秀兰当梳头婆的一组镜头:秀兰在街头摆摊做梳头婆。档口摆有两张竹椅,一面半身方镜,一个梳妆箱。梳妆箱内装有剪刀、发夹、刨花、脂粉和麻线等。秀兰给一个老太太梳髻,上刨花。秀兰给一位少妇修眉,削鬓脚,纹脸,涂脂抹粉。
  字幕:八十年代室内。日。乐队奏具有现代节奏感的音乐。六十多岁的秀兰在一位做时装设计师的女主人家当佣人。客厅摆着几具穿着丝绸时装的塑胶模特儿。桌面和沙发上乱放着许多时装杂志。桌面上还放有服装纸样及设计工具等。秀兰在整理客厅,将时装杂志一本一本收拾起来,放回桌面的书架上。秀兰使用洗尘器在客厅清洁地毯。
  秀兰在现代化的厨房里切菜、炒菜。
  女设计师和两个七、八岁的一子一女围坐在饭桌旁。秀兰将做好的饭菜端到饭桌。
  香港的街道。日。一辆红色私家车行驶在街道上。车上坐着四个人。女设计师开车。秀兰坐在车头。后面坐着设计师的女儿。女设计师:兰姑,以前你侍侯过我爹口地妈咪。我小的时候,你还救过我的命。我真的舍不得你走。秀兰:叶落归根。我都出来几十年了,趁现在还走得动,把这副老骨头送回乡下去。私家车经过皇后像广场。秀兰:大小姐,麻烦你停一下。
  皇后像广场。日。秀兰、女设计师以及女设计师的两个子女站在广场边上,注视着坐在水池边和水泥长椅上的菲佣们。秀兰百感交集,感慨地说。秀兰:几十年前,在香港打住家工的,多数都是我们顺德妈姐。现在这里变成了菲佣的天下。世界上的事情变得真快。
  九龙火车站。日。秀兰坐在九龙至广州的直通车上。乐队奏表现离别情绪的音乐。女设计师和她的子女在月台上向秀兰挥手告别。列车开动。秀兰向送行的的人挥手告别。音乐停。
  [淡出]
  [淡入]
  列车在行进中。秀兰坐在靠窗的座位。她把一只有红蓝白条纹的塑料袋放在自己前面。秀兰的对面,坐着南洋富婆模样的丽娟。丽娟的身旁坐着南洋商人模样的家昌。秀兰身旁坐着一对年青夫妇。丽娟嫌秀兰的塑料袋阻住她的脚。
  丽娟:太太,你能不能把这个袋子放到行李架上。放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秀兰:对不起!秀兰道歉后将袋子放在自己腿上。丽娟:请问你回哪里?秀兰:顺德。丽娟:我也是回顺德。
  列车继续行进着。丽娟将车窗打开。风很大,吹乱了秀兰的头发。秀兰拉开塑料袋的拉练,从袋里取出一个小梳妆盒,放在小桌上并将它打开,取出一把骨梳梳理头发。丽娟无意中发现梳妆盒中有一把刻着鸳鸯图案的红色木梳,大吃一惊。她指着红色木梳问秀兰。丽娟:太太,请问你怎么会有这把木梳的?秀兰拿起红色木梳,无限感慨。
  秀兰:这把梳是我年轻时一个最要好的姐妹留下的……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丽娟:请问,她是怎么死的?秀兰:被人装进猪笼扔到青龙河淹死的。丽娟:你是……秀兰姐?秀兰:是啊。你……丽娟:我是阿娟啊。秀兰:啊?你怎么还活着的?丽娟指着身边的家昌。丽娟:你问他吧。他就是我的老公家昌。秀兰:你们两个?家昌:说来话长。那天我刚好坐船从香港回来。听别人说阿娟要被人浸猪笼……
  [闪回]
  乐队奏表现回忆情绪的音乐。乡丁准备将装入猪笼的丽娟抛入河中。家昌躲在离此不远拐弯处河边的竹林里。他手上拿着剪桑枝用的剪子。乡丁将猪笼抛入河里。天下暴雨,家昌悄悄潜入水中。在暴雨中,家昌在河拐弯处将丽娟救上岸。家昌在雨中背着丽娟穿过竹林、桑树林,飞奔回家。家昌在雨中背着丽娟快到家门口。
  家昌:妈──,妈──家昌母:什么事?家昌母走出家门口。家昌:阿娟被人浸猪笼,快去牵条牛来。家昌母冒雨将牛牵到门口,将牛绳绑在门口的一棵树上,然后帮忙将丽娟脸朝下横架在牛背上。水从丽娟的口中流出来。家昌母:我先去煮点姜汤。特写:家昌母的手在砧板上切姜片。丽娟已换上家昌母亲的衣服躺在床上。家昌将姜汤喂入她口中。
  家昌用生姜片涂擦丽娟的牙。丽娟咳嗽,并慢慢张开眼睛。家昌:妈,阿娟醒了。音乐停。
  [闪回毕]
  同前。
  丽娟:阿昌救了我之后,我们就秘密成了亲。后来,我女扮男装,跟阿昌一块去南洋找他大伯。
  家昌:我们开始的时候帮大伯做事,后来积了一些钱,慢慢自己做生意。想不到,生意越做越大,自己慢慢变成了大老板。秀兰: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说得很准。家昌指着坐在秀兰身旁的年青夫妇。家昌:这两个是我的女儿和女婿。现在中国搞改革开放,欢迎外商投资。我们这次回乡下,准备投资办个丝织厂。秀兰:好主意!
  秀兰、丽娟一行人坐在中巴里。汽车在柏油路上飞驰。乐队奏表现欢快情绪的音乐。
  秀兰家乡的小村镇。日。乐队奏表现重逢喜悦的音乐。村镇已经大变样,到处可见镶着瓷砖的新房子。
  秀兰一行人下车。秀兰的弟弟阿龙,阿龙的妻子,阿龙的女儿素文(25岁)前来迎接秀兰。丽娟的弟弟阿刚,阿刚的妻子,阿刚的儿子前来接丽娟一家。村中的几位老自梳女以及彩莲的哥哥70多岁的田根也在人群中。他们互相称呼问候。音乐停。
  阿龙将秀兰拉到田根面前。阿龙:这是莲姐的哥哥,根哥。秀兰:根哥,阿莲她……田根:你走了没多久,她就得了肺痨。后来越来越严重,我们就叫人把她抬回她老公的家里。不够半个月,她就过身了。
  阿龙的旧屋,即原来秀兰家的大厅。晚。阿龙、阿龙妻和素文以丰盛的晚餐迎接秀兰归来。大家高兴地围坐在饭桌旁吃晚饭。秀兰:家乡变化真大,我差点认不出路了。阿龙:是啊……我们的新房子后天入火。盖房子的钱大部分都是姐姐寄回来的。阿龙妻:素文在村办的丝绸染印厂做车间主任。她的男朋友是他们厂的工程师。他们打算后天办喜事,跟入火一块搞。素文:姑姑,将来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我们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
  山边的一个坟墓前。日。墓碑上刻着:“梁杰之妻林彩莲之墓”。墓前摆着供品,插着点燃的香,秀兰和丽娟跪在墓前烧冥纸,拜了几拜。
  素文的新房内。晨。乐队奏广东音乐《春风得意》。秀兰用那把刻有一对鸳鸯图案的红色木梳给侄女素文梳妆。梳头的特写。
  新屋门外。新屋的大门贴着对联。对联写着:新屋入火家庭兴旺新郎入赘夫妻幸福横额:双喜临门
  门外站着前来庆贺的人们。其中有秀兰家、丽娟家的人以及田根等。新娘素文身穿白色婚纱在伴娘的陪同下站在路口准备迎接新郎。
  一辆载着新郎的小汽车停在路口。车门打开。穿西装革履的新郎下车。新郎和新娘手挽手,在伴郎伴娘的簇拥下,向新屋的大门走去。鞭炮齐鸣。众人向新人洒纸屑。众人欢笑。特写:秀兰和丽娟百感交集。
  丝绸印花机落布装置处。印好花的色彩鲜艳的丝绸源源不断输出。叠配纺织机的噪声和现代时装表演常用的节奏强烈的音乐。
  背景上叠印以下画面:现代丝织厂的女工们在工作。现代丝绸服装厂的女工们用电动缝纫机缝制时装。现代时装表演。女模特儿在展示各种新款丝绸时装。最后叠印字幕:本片谨献给为中国赢得“丝国”称誉的历代中国女性。
   
剧终

  1991年~1992年一稿于广州;1993年5~7月二稿于广州;1998年7~8月三稿于广州。
  作者:笔名陈琦元,真名陈华,广州中山大学人类学系副教授。个人主页:http://greenfield.fortunecity.com/meadow/252
  剧本的版权归作者所有,对此剧本有兴趣,有意将其搬上银幕的导演或制片商,有意投资拍摄此片的投资者,请与我联系
  email:[email protected]
  或写信:广州中山大学人类学系陈华(陈琦元)收
  邮编:510275
   
[全剧终]

回目录
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