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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终于听到了千里之外传来的噩耗,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2000年3月23日上午9:45分,一颗诗意的心停止了跳动。 我打开音乐。屋子里飞翔起《蓝鸟》。您曾说过一直爱听《蓝鸟》。您说唯有排箫那种被山林田园化了的朴厚音质才能表达心中特殊的感受。现在,不知道您还能不能够听见。 在这不眠的长夜,我回忆着我们的交往。那些弥足珍贵的片断,便又一一浮现。 那是1990年夏天,《西湖》杂志举办的"西湖诗船大奖赛"颁奖仪式上。您是评委之一。印象中的您说话不多,而那时的我,于您也仅仅是一个以数码表示的编号。在随后安排的活动上,我们才得以相识并有过几次短促的交谈。记得在绍兴大禹陵拍照间隙,您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一张稿笺,这是您为我的获奖诗作《瓶花及其它》所写的评语,您那句淡淡的"昨晚专门誊抄了一遍"的话,令我有受宠若惊的感动。 之后,我们开始了持续两年的通信。我的第一本诗集《听任夜莺》便是您给取的书名作的序。其时,我亦曾不知无高地厚地为您的诗集作过一篇"序"(虽然至今我仍为自己稚拙的文笔而羞惭)。啊,那是一段多么美好而难忘的时光,我们将彼此引为心灵的知己。 我不会忘记那天上午,推开青海省人民医院干部病房三楼三床房门时出现的一幕:啊,眼前这位骨瘦如柴躺在病榻上打点滴的人就是您吗?您的黑发因为三次化疗已开始脱落,您状如兰花的十指已显得灰白……啊,您是那样孤独寂寞!您是那样虚弱而痛基!而您微闭的双眼倏然睁开,苍白的面容仿佛因听见了响声微微侧转,您朝眼前的不速之客凝视了一秒钟,嘴唇嗫嚅道--"是卢文丽吗?",我看到一行清泪从您的眼角溢出。啊,我只有紧紧地握住您的手,任凭不听话的泪水恣意奔流…… 我带回了曾经写给您的信。他们和信封一起被保存得那么好。以及曾经送给您的礼物:一把檀香扇、几块雨花石和一只音乐杯,它们被收藏在一只多年前我给您寄月饼用的邮政防水纸盒里。您说:我最喜欢这只音乐杯了,说着便端起了那只一旦拿起便为人奏乐的卡通搪瓷杯,听到它发出的欢快乐曲,疲惫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 我带回了您留给我的礼物:一把石斧,一柄石铲,一只纺轮。这些旧石器时代的遣物是您在青诲东部一道与甘肃毗邻的深山沟体味人生时获得的,您在九年前给我的信中曾提及它们。以及一尊青海大通县出土的彩陶罐,距今愈五千年。这些都是人类的文化,谁都带不到泥土里去。您说。然后,您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一张宣纸,为我朗诵那首彭邦桢先生题赠给您的诗--《花在叫》……回到杭州的第四天,我收到一份传真。这是一首打印好的诗,题目叫《一十一枝红玫瑰》。是您的绝笔。 夜凉如水。我却因漫漫长夜中的追忆渐渐觉出一份酸楚的暖意。 啊,"春天来了/这就是一个花叫的时分/于是我信任这种憬悟与纯粹/樱花在叫/桃花在叫/李花在叫/杏花在叫……"敬爱的昌耀老师,您听到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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