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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星空


作者:笨笨

(获1997年度“华表奖”优秀剧本奖)

序幕


  这是一个热闹的聚会场面,参加聚会的都是当年在内蒙古草原上插过对的知青和他们的孩子们,所以这里出现的一切便充满了草原特色:
  录音机里传出高亢的蒙古马头琴乐曲。
  一位中年男子手擎酒杯,扯着脖子在唱草原上向客人们敬酒时唱的《祝酒歌》;一位中年女子正用一把长长的匕首切下一块手抓羊肉;
  两个穿着鲜艳的缎子蒙古袍的知青“下一代”在父辈们有节奏的掌声中跳着蒙古舞;
  我们看见了本剧主角孙凯--一个四十多岁的、有点谢了顶的中年男子--被大家推搡着来到了场地中间,跳起了马刀舞。由于他跳得不太好,两跳腿不象是骑马,倒象是拌蒜。
  大家前仰后合地笑着。
  孙凯滑稽地颤抖着的脸,他颠动着“马步”也随和地笑……

  一、学校教室

  高三男生胡进的近景,他站在讲台前模仿着他的语文老师孙凯——

  胡进:(低头翻书)“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什么是“天地之悠悠”呢?你说——(一指)
  他的对面,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开心地看着他耍活宝,只有一个叫于静的女生表情冷漠地听着WALKMAN。被他指的同学嘻笑着站起来,回答说:“不知道。”
  胡进:请坐下,不知道不奇怪,没到过草原,怎么能体会到“悠悠”二字的意境呢?要说我们刚刚插队那会儿呀!
  全体同学都被他最后这句话逗笑了,只有于静一无表情。

  二、校园

  预备铃声——

  校长和孙凯说着话向教室走来。孙凯四十多岁,头已开始谢顶,瘦瘦的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双鼓鼓的金鱼眼,他越专注越严肃,它们就越显得突出。
  跑向教室的学生们不时向他们问好。
  孙凯:(异常严肃地)对对对对对……那是!
  校长:森坎(广东口音,总把“孙凯”说成“森坎”)老师,我们领导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一碗水端平,虽然高级职称只有一个,你和戴老师公平竞争,想来大家心中也自有公论的。当然要好好准备。
  孙凯:那是!
  校长:森坎老师……(踟躅着)
  孙凯:嗯?
  校长:当然了,上课嘛,活跃气氛是必要的,可是……题外话要这个这个……(选择着字眼)适当控制。
  孙凯:(一愣,想想)那是!
  校长:其实森老师的课同学们还是非常喜欢的。
  孙凯:那是。(把校长拉到一边)校长,我这名儿您还得练练,是孙凯,不是神侃,学生听着,影响不好。
  校长:(认真地)森坎!
  孙凯:不不不,孙——凯——!
  校长:森——坎——!

  三、教室

  哄笑声。
  胡进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学着孙凯。

  胡进:你们看看,大街上拉车的那些马它也叫马吗?和过去我放马时候骑的那马比,它顶多叫个兔子!

  一个男生抱着球跑进屋来:“神侃来了!”
  胡进一吐舌头,跑回座位。
  孙凯踏着上课铃声出现在教室门口。
  “起立!”班长喊道。
  孙凯:同学们好。
  “老——师——好——!”
  于静摘下耳塞。
  孙凯:今天咱们还是学第六课《归去来兮词》,请把书打开。我先提个问题,你们感觉陶渊明写这首词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
  同学们都有些发愣。
  孙凯:于静。
  于静:(站了起来)不知道。
  孙凯:请坐下。胡进!
  胡进:(嘻笑着)我觉着他挺乐呵的,特潇洒。
  孙凯:怎么见得呢?
  胡进:您看呀,他家那地方,又是花又是树,他天天什么事也不用干了,除了喝酒就是侃山,多带劲呀!
  同学都笑了,孙凯也笑了,他挥手示意胡进坐下。
  孙凯:胡进说得不错,可不知怎么的,我读着读着就总觉得在他表面的快乐后面,藏着那么点忧伤是失落。这大概和我第一回读这篇文章的心情有关系。那是我插队的第五个年头……
  胡进兴奋地冲身边的同学挤了挤眼睛,大家一听孙凯又要讲故事,就来了劲,都坐直了身子。
  孙凯:(忽然想起了校长的话)得,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学生发出失望的声音,有人说:“讲吧,老师,讲讲吧……”
  孙凯:你们愿意听?
  学生:愿——意——!
  孙凯:好!那就讲给你们听!
  学生们:好——!
  于静冷淡地悄悄从桌子里拿出小耳机,双手捂在耳朵上。孙凯的声音被音乐声压下去了,那是首刘德华的爱情歌曲。
  歌声中,孙凯在眉飞色舞地讲着,由于听不见他的声音,使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

  四、孙凯家 傍晚

  孙凯夫人郭丽在忙着炒菜做饭,一看便知这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孙凯在她旁边刮鱼鳞,一边刮一边起劲地唱着——

  孙凯: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郭丽:就会唱那老掉牙的玩艺儿!你就不会唱点新的?
  孙凯管自唱着。
  胖得象个小皮球的女儿媛媛(小学四年级学生)手里拿着笔(她正在做作业)跑过来。
  媛媛:我就喜欢听爸爸唱这个歌,好听!
  孙凯:是我的闺女!
  媛媛:听着就怪好吃的。
  孙凯:好吃?
  媛媛:我最喜欢吃猪排了。
  孙凯:什么猪排?
  媛媛:你不是唱“小小猪排沾酱油”吗?
  郭丽大笑,孙凯也笑了。
  郭丽:就知道吃!快做作业去!
  媛媛:本来就是嘛!(走了)
  郭丽:作月子哪?油快着了!(把鱼夺过去,飞快地刮)明天就评职称了,你还不快准备准备去?
  孙凯:我觉着差不多了。
  郭丽:差不多了?我还不知道你?一到关键时刻就熊得跟鼻涕似的。
  孙凯:你放心,这回我是死磕了!
  郭丽:这年头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事你自己不争,谁也不会想着你。
  “喳--!”鱼下到滚热的油锅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五、学校会议室 下午

  这场戏是从一个女人面孔的特写开始的,由于这张面孔过于严峻,所以有些显得凶巴巴的。如果说得刻薄一点,她就象是一只母狮子处于临战状态。在她的周围传来人们闲聊天的声音,其中孙凯的声音显得很突出。她姓戴,是这次竞争高级职称的两人之一,另一个人便是孙凯。
  通过戴老师的视点,我们看到孙凯正和其他老师天南海北地“神侃”。

  校长:现在开会了。大家知道,这次评高级职称上边只给了一个名额,可是我们学校符合申报条件的却有两位老师。这事又不能抓阄……所以,所以经讨论研究,决定由孙老师和戴老师分别向大家介绍近年来各自的工作情况和学术研究情况,然后我们大家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决定人选。二位老师谁先来?

  大家看着二人,孙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戴老师也紧抿着嘴,不吭声。
  校长:谁先来?
  他不易察觉地对孙凯扬了扬下颌。
  孙凯:还是戴开始先来吧。
  戴老师:那好。万事开头难,我就开个头吧。首先我想向诸位老师汇报一下我近年来在教学工作上所取得的成绩。我五年来一直任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我在这几年中几乎将自己的全部时间——包括业余时间——都扑在了教学上。为了不使一个学生掉队,我每天平均业余时间辅导后进生六小时,连中午吃饭时间也用上了。我带的班有五个同学在区级比赛中获奖,这在我校的历史上是史无前列的。我带的班年年做到了电视上有影儿、报纸上有字儿、广播里有声儿……
  老师们听着,表情不一。镜头摇到孙凯,他听得尤其认真,似对戴老师充满了敬意地连连点着头。
  戴老师:我近年来一共发表了学术论文七篇,其中《我当班主任》和《数学教学中的误区》两篇被专家们认为是相当具有学术水平的。我的汇报完了,请诸位老师指正。
  大家把目光转向孙凯,他却好象很犹豫。
  校长:孙老师……
  孙凯:我教了十年的高中语文……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嘛,(看校长)这还用说吗?
  校长:你说吧,充分一点好嘛!
  孙凯:我教了十年语文……我怎么总觉得好象刚刚插队回来似的,怎么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十年了?……我教语文学生还算喜欢听,成绩也还算可以。我……
  大家都看着他,尤其校长很着急。
  孙凯:我看我还是算了吧。戴老师比我强,就先报戴老师,我等下回吧。
  会场乱了。
  校长无可奈何地看着孙凯。
  戴老师很吃惊地看着孙凯。

  六、孙凯家 傍晚

  郭丽:你今天怎么样?
  孙凯:什么怎么样?
  郭丽:你少跟我着儿装傻。
  孙凯:你问职称的事呀?挺好的,没问题。你想呀,我都教了七年高中语文了,在我们学校我就是第一元老了,她姓戴的能和我比吗?我抢先发言,等我一说完她都傻了!不是我吹,她连我一半都没有哇!
  郭丽:这回还差不多。你先把饭做上,我去门口买点排骨犒劳犒劳你。
  孙凯:不用啦,随便吃点什么吧,今儿晚上我们那日图公社的哥们儿要聚一聚,我和老蔡,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菜帮子”,在广播电台的那个。我们说好了一起去。
  郭丽刚拿起菜篮子,一听这话又来了气——
  郭丽:不许去,听见了没有?
  胖胖的女儿一听见妈妈发火,又手拿着铅笔跑过来看。
  孙凯:可我都和“菜帮子”约好了呀。再说,大家都好久没见了……
  郭丽:说不许就不许!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没劲呀!你睁眼看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我们公社”呢!公社都没了!你们还成天“的瑟”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干什么呀?干点正事好不好?成天“插队”呀“插队”呀,弄的跟真的是的!你那么怀念插队就再回去插呀!
  媛媛:爸爸,我也要去!
  郭丽:快回去做作业!
  孙凯向女儿无奈地吐了吐舌头,他开始忙着做饭。
  郭丽:你看看,人家参加聚会的哪个不比你混得“壮”?这个经理、局长,那个教授、博士,最不济人家“菜帮子”不也还是个广播电台的吗?你呢?中学老师,臊不臊哇?还腆着脸去呢?
  孙凯:都是蒙古包里滚出来的哥们儿,还论(读“蔺”)那个吗?(见老婆还要吵)得得得,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郭丽气唬唬地走了。
  胖女儿探出头来:爸爸你好可怜!

  七、菜市场

  远景,郭丽在吆三喝四的菜贩子之间走着,挑捡着菜,问着价钱。忽然,她遇到骑着车路过的校长,就将他拦住询问,因为离得远,声音又嘈杂,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我们可以感觉到郭丽在问他关于学校里评职称的情况。果然,听到校长对孙凯会上表现无可奈何的汇报,郭丽一下子火了,菜也顾不上买,转身就怒冲冲走来……

  八、孙凯家

  郭丽冲进门。
  郭丽:孙凯!孙凯!
  女儿正在看电视动画片,见妈妈冲进来,仓惶将电视机关上。
  郭丽:你爸呢?
  媛媛:爸爸说让咱们自己吃饭。
  郭丽:(大吼)自己吃饭?吃个屁!谁让你偷看电视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做作业去!
  媛媛吓哭了。

  九、广播电台大楼外

  镜头从高高的广播电台大楼顶摇下,孙凯来到了大门口,早在那里等候的一位女同志同他握手,出示证件,领他进入大楼。

  十、录音棚内

  录音棚的中间是被厚厚的隔音玻璃隔开的,内间是主持人说话的隔音间,外间则是录音师操作录音设备的地方。内外间相互通话靠的是麦克,如果不打开麦克则互相听不到声音。
  这时,“菜帮子”已在外间的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身旁的一位女录音师却消停地打着毛衣。女主持人陶涛很着急的样子,但她却爱莫能助,在“菜帮子”身边团团转。
  蔡和平(“菜帮子”)在打电话:我是广播电台《人在旅途》节目的编辑呀!请问张文化同志在吗?……您知道怎么能找到他吗?
  这时,那女同志领着孙凯进来。
  女同志:蔡老师,来了。
  蔡和平:(一喜)来了?
  他回头一看,孙凯正局促地笑望着他。
  孙凯:帮子,还忙呢?
  蔡和平:(一拍脑门)哟,耗子!你看我都忙晕了!请稍等啊!(接着打电话)喂,他有呼机吗?……那您知道他家的电话吗?……
  蔡和平失望地挂上电话,对孙凯一摊手--
  蔡和平:要命!我们今天约好的嘉宾,到现在愣没来!今晚上就要播的节目,你说这不是抓瞎吗!陶涛!(对陶涛)这是孙老师,我的同学。(对孙凯)陶涛,我们节目的主持人。小陶,你先找个安静地方陪孙老师坐会儿,我这实在……
  孙凯:你忙,你忙!
  陶涛引孙凯向里间走去。

  十一、隔音棚内

  陶涛打开主持台前的台灯,那台子上有话筒和各种开关。陶涛招呼孙凯在主持台前坐下。孙凯侧过脸,可以看到隔音窗外“菜帮子”焦躁不安的身影,他不断地拨动着电话,挥动着手臂。
  陶涛为孙凯端来一杯茶。
  陶涛:请喝茶。
  她也在孙凯对面坐下。
  孙凯:谢谢。
  陶涛:您和蔡老师是同学?
  孙凯:不仅是同学,我们还是插友呢。我和帮子在一个蒙古包里住了六年!后来他工农兵上了大学,我又没路子,又干四年。
  陶涛:我爸也是内蒙知青。
  孙凯:是吗?他在内蒙哪儿?
  陶涛:哲盟。
  孙凯:那他那是农区。
  陶涛:我爸就老给我讲他插队时候的事。
  孙凯:特没劲,是吧?
  陶涛:不,我挺喜欢听的。我觉得你们这一代人都特神!
  这时,隔音间里突然传出蔡和平的声音,原来是他打开了对讲开关——
  蔡和平:(隔着玻璃)耗子,实在对不起,我得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孙凯:你忙你的!
  陶涛:要不要我去?
  蔡和平:不用,你和孙老师聊着。
  蔡和平把外间的灯关上,匆匆走了。隔音玻璃外漆黑一团。
  陶涛:您怎么管我们蔡老师叫“帮子”呀?
  孙凯:他不是姓蔡吗,大家就管他叫“菜帮子”。我那时候特瘦,嘬腮,这帮小子就管我叫耗子。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老大不小的了,一见面还都这德性。前些日子见到咱们市委宣传部的刘部长,也是我们一起插队的,大家还管他叫“茶壶”,连他的司机都乐。
  陶涛:你们怎么这么逗哇!
  她兴奋得合不拢嘴。

zzzz十二、隔音棚外的操作间

  只要有听客,孙凯就来了劲,又和陶涛大侃起插队来。外间是黑着灯的,只有隔音窗里边是亮着的,窗框正好框入了孙凯和陶涛聊天时兴奋的身影,但我们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十三、隔音棚内

  台灯柔和的光将孙凯和他的小听众拢在了主持台前。
  陶涛:一群羊有多少只呢?
  孙凯:两千!
  陶涛:哇!
  孙凯:春天,雪化了,草原由淡黄变成浅绿……
  说到这里,孙凯好象忘记了陶涛的存在,他眯起了眼睛,耳边响起了辽阔婉啭的马头琴声和“咩咩”的羊叫声……
  陶涛很激动地望着孙凯。
  孙凯:我和“菜帮子”赶着我们家的羊走上了高高的伊和乌拉山,勒住马我们遥望南方……南方都是无尽的群山,记得“帮子”当时对我说他挺想他妈的,我就说你唱吧,兴许她能听得着,“帮子”说好,咱们就唱“北京的金山上”吧……

  十四、隔音棚外的操作间

  那个织着毛衣的女录音师进来,黑暗中很随意地看了一眼,隔音窗里正聊得起劲的两个人吸引了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悄悄来到录音台边,按动一个按钮,孙凯和陶涛的对话声通过喇叭传了出来——
  陶涛:是吗?蔡老师还有那么浪漫的时候哇?
  孙凯:他?他那时候是我们大队有名的大情种!
  女录音师乐了,把声音开大。
  孙凯: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陶涛:放心吧,我这人向来守口如瓶。
  孙凯:他那时候还和我们大队兽医女儿萨仁琪琪格谈过恋爱呢!
  陶涛:真的?!
  女录音师不知什么时候把另外一个姐妹拽了进来,两人兴奋地听着——

  十五、隔音棚内

  孙凯:那女孩是我们草原上的一朵花,人长得漂亮,性格火辣辣的,她纵马从草原上跑过的时候,红缎子蒙古袍就象一朵火红的云,满草原都听得见她的笑声……
  陶涛:哇!

  十六、隔音棚外的操作间

  已经有男男女女好几个人在津津有味地听孙凯讲故事了,可是由于没有开灯,孙凯他们对此全然不知,仍然讲得起劲。
  蔡和平进来,看见这里聚了这么多人很奇怪。
  孙凯:萨仁琪琪格对“帮子”说,那有男人不会摔跤的?来,我教你。说着就提搂着咱们蔡老师的脖领子往外走,把咱们“帮子”弄得脸通红!
  蔡和平一听是在讲自己的隐私,急了,大叫——
  蔡和平:好哇!耗子!耗子——!
  可里边根本听不见。
  蔡和平想去把声音关掉,却被人笑嘻嘻地架住。
  孙凯侃得正热乎:还是人家女孩开放,搂着“帮子”就摔,估计那效果就和现在你们跳交谊舞一样。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爱上了。连兽医家的大黑狗都成了给他们传信的邮递员了!
  蔡和平:你们别听他这儿胡咧咧,没影的事!

  十七、隔音棚内

  陶涛: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孙凯:后来?后来就不好了……
  陶涛:你说呀!
  孙凯:后来,兽医知道了,对女儿说,孩子,你是草原上的人,他是城市里的人,云飞得再远,总会飞回山里去的,他飞得再远,总会飞回妈妈身边去的,他不会在草原呆一辈子的……女孩嫁到二百多里外的沙里哈达去了,那天我们老蔡醉得从马上跌下来,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搬回家,我们睡了,可到了后半夜,听见狗叫着挠蒙古包的门,是我开的门,一看,竟是兽医家的黑狗来了,不知道它跑了多远,喘得象拉风箱,嘴里还吊着个绣花的香荷包,这是姑娘给咱们老蔡的最后礼物,打那以后直到老蔡到北京广播学院上了“工农兵”就再也没见到过她……
  很静。
  陶涛落泪了。

  十八、隔音棚外的操作间

  这里也很静。
  那个女录音师在擦眼睛。
  显然,所有的人都被孙凯的故事打动了。
  蔡和平抬起头,平静地拉亮了灯。

  十九、隔音棚内

  隔音窗外的灯骤然亮了,孙凯和陶涛侧身看时惊讶地发现窗外竟然站起来那么多人。
  窗外,有位男士率先鼓起掌来,但最初孙凯他们只能看见人们鼓掌的动作听不见声音。孙凯和陶涛站起来,孙凯有些不知所措。
  蔡和平大步走到录音机前,打开对讲系统,掌声才冲了进来。
  蔡和平:(对里边佯作生气地喊)耗子!你就毁我吧!
  孙凯慌了,忙向外跑。

  二十、隔音棚外间

  孙凯冲了出来,后面跟着陶涛。
  外屋好热闹。人们纷纷拿蔡和平打趣——
  女录音师:老蔡!看不出你平时道貌岸然的,原来年轻那起儿挺花!
  一女士:我说老蔡怎么老唱《敖包相会》呢?
  一男士:快,把相好的送你的荷包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嘿!
  蔡和平:哪儿来的荷包,你们听他胡编!
  孙凯:(一脸歉疚)帮子,我……
  蔡和平虎着脸,整理着录音机器,将开盘带安上。
  陶涛也有些不安。
  陶涛:蔡老师,嘉宾请到了吗?
  蔡和平:请到了。
  陶涛:(左右看看)在哪儿呢?
  蔡和平:(一指孙凯)今儿晚上就是他!
  孙凯和陶涛都愣了一下,随即陶涛乐了——
  陶涛:对呀!太棒了!
  大家鼓掌,都议论说——“肯定行!”“特感人!”“他那声音也和别人不一样。”
  孙凯:不行不行,你这不是害我吗?我哪干得了这个呀?
  蔡和平笑了,不理他,却对大家喊道:知道吗诸位?我这傻哥们儿才是真正的情种呐!
  孙凯脸红了,扑过来掐他的脖子。
  蔡和平挣扎着喊:他爱的女生有一打!
  大家开心地大笑。

  二十一、街头 夜

  已是万家灯火时刻,一面面的塔楼亮着一盏盏或黄或蓝色的灯。
  整个城市璀璨的夜景。

  二十二、于静家 夜

  饭桌周围坐着孙凯执教的那个班上的于静和她的父母,他们在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挺沉闷。
  于静面无表情,管自往嘴里扒饭。
  于静妈妈看看于静,又看看丈夫。
  于静爸爸:一会儿我得去医院一趟,我们科的老李住院了,得去看看。
  于静妈妈:(平静地)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于静爸爸:不用了,医院不让去很多人。
  于静放下碗筷,沉着脸转身走向里屋。
  于静妈妈:你回来!
  于静转身对着她。
  于静妈妈:就这么走啦,招呼都不打一声?
  于静低头不吭声。
  于静爸爸:得啦,你就让她快去做作业吧。
  于静:(机械地)妈妈,爸爸,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进屋去了。
  于静妈妈:(撂下筷子)看你把她惯的。

  二十三、于静家--于静的小屋内

  于静拉开台灯,墙上显现出各路歌星的招贴画,其中刘德华的最为明显。
  于静并没有做作业,她将门插上,半明半暗中斜靠在床头,又把耳塞戴上,用小WALKMAN选台。
  广播的声音——一一掠过新闻、京戏、民歌、球赛……终于在一个对话节目那里停了下来。那正是陶涛和孙凯的节目。
  女声(陶涛):牧羊狗有这么厉害呀!
  男声(孙凯):当然,要不羊还不得都让狼吃了?那只黑狗的脑袋快有小脸盆那么大,叫起来象头狮子。客人都不敢到阿拉西家来,因为那狗能把你从马上拉下来咬!喂食的时候,总是它先吃,其它狗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谁也不敢上前。等它吃饱了,抻抻懒腰走了,其它狗才能捡它的剩。队上的人说阿拉西是“恶人养恶狗”……

  二十四、广播电台的直播间内

  孙凯和陶涛都头戴耳机坐在话筒前。落地窗外是夜晚的灯火。
  陶涛:阿拉西很恶吗?
  孙凯:其实也不。他只是一不顺心了就爱拿老婆撒气,爱打老婆。
  陶涛:真没劲!
  孙凯:记得那天他又打老婆了,打完了自己还挺生气。我和他骑着马去圈马群,他气乎乎地不说话。

  二十五、城市夜景

  灯火阑珊的城市。
  孙凯富有磁性的声音弥漫在夜空里:“那是个挺冷的下午,风特大,马群被寒风赶着跑出有几十里地……”

  二十六、戴老师家

  一个亮着指示灯的小半导体收音机里传出孙凯的声音——
  孙凯:(声)……他家的大黑狗就小跑着,跟着我们。奇怪的是在离家几十里远的地方,那狗不知从哪儿捡了条几十斤重的冻马腿,它不吃,却叼着,在雪地上拖着往回走。那东西太沉,把它累得够呛,不得不拖一阵歇一会儿。
  戴老师在桌前为学生批改作业,但收音机里的故事使她停下笔来。
  陶涛:(声)它拖它干什么呢?
  孙凯:(声)是呀,当时我们也很奇怪。等我们回到家很久,这家伙才拖着马腿回到家。我发现它把马腿拖到了狗窝边,我和阿拉西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他家的小母狗生了小狗……

  二十七、于静家--她的小屋内

  于静听着广播里的故事,翻身趴在了枕头上。
  陶涛:(声——感动地)啊……
  孙凯:(声)阿拉西站在那里看,看了很久,什么话也没说就钻进了蒙古包。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听说他打过老婆……
  温柔的音乐悄然响起……

  二十八、戴老师家

  戴老师的背影,她在音乐声中长久地坐着,良久,她趴在了批改了一半的作业上……

  二十九、孙凯家 夜

  孙凯悄悄溜进家门,象真正的耗子一样蹑手蹑脚地打开冰箱找东西吃。他身后的电灯突然亮了,回头看时,老婆穿着睡衣威严地瞪着他,他立刻矬了身堆笑地——
  孙凯:还没睡呀?
  郭丽:我以为您重归草原了呢!
  她从孙凯手中抢下了他刚刚咬了一口的黄瓜。
  郭丽:(尽可能平和地)说说吧,今天职称评得怎么样?
  孙凯: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郭丽:姓孙的,你就耍我吧!你小子可真够没良心的!
  孙凯连忙关上女儿的房门。
  孙凯:(神秘地)你不知道吧?
  郭丽:什么?
  孙凯:戴老师的丈夫把她蹬了!
  郭丽愣了一下,然后怀疑地看着他:蹬就蹬了呗,跟你有什么关系?
  孙凯:那天她的眼睛肿得象对红桃子,谁也不敢问。结果你猜怎么着?
  郭丽冷冷地看着他,琢磨着他又耍什么花招。
  孙凯:上着上着课,晕了!在讲台上抽得跟虾米似的!(夸张地学着)我就想,一个女人,又带着个孩子,可怜,真可怜!
  郭丽:你小子该不是看上她了吧?
  孙凯被噎得向后一仰,半天没说出一个词来。

  三十、麦当劳餐厅内 日

  “哗——”一大堆信件倾倒在餐桌上。
  孙凯惊讶得睁大了眼。
  陶涛:看看吧!这都是咱们那次节目以后听众写来的信!你看看这封——(读)“我哭了,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节目实在太感人了!”
  蔡和平端着盛满食品的托盘过来。
  蔡和平:成功!前所未有的成功!
  孙凯翻着眼前的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蔡和平:(激动地)你不明白吗?我看到了一个最有魅力的主持人!
  孙凯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
  蔡和平:耗子!你看什么呢?
  孙凯:哪儿呢?
  蔡和平:什么哪儿呢!我说的就是你呀!

  三十一、郭强的服装公司内 日

  这是一家专对俄国商人作服装贸易的公司,经理便是郭丽的弟弟郭强。看来他的生意挺火,不大的屋里坐了不少俄国人在和他谈买卖。一个俄国胖女人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给他看。
  郭强:(连连摇头)聂聂聂聂,聂哈拉少!
  他在计算器上按出一个数字。
  俄国女人连连摇头,执拗地在计算器上打出个新数字。
  郭强:好好好好,我玩不过你!(对一个戴眼镜的女职员)你跟她说,看在她是老主顾的份儿上,这回就这么着了。
  那女职员翻译给俄国女人听,兴奋的俄国女人张开手臂就在郭强脸上挺响地嘬了一口。
  郭强:好嘛!您再给我添点爱滋!
  有人叫:“经理!电话!”
  郭强走过去,接电话:哪位?姐?怎么啦,又?

  三十二、汽车里 日

  郭丽伤心地抹着眼泪。
  郭丽:他就是个蔫屁!不响吧,还挺臭!
  说问自己也“噗”地笑了。
  郭强开着汽车。
  郭强:现在你明白了吧?可当年妈不同意你嫁给她你说什么来着?(学郭丽)“我就图他个人老实!”老实?老实在今天就是个傻叉!
  郭丽:说什么呢!
  郭强:又心疼了不是?要我说呀,这事刚一开始就得逼他,一脚就把他踢海里去,等他一赚了大钱,你让他回去他都不干。放心吧,姐。我姐夫挺聪明的,就是这里边(指指脑袋)有点水,我得想法给他放出来!这么着,把他交给我吧,三天准还你个新姐夫!
  一个骑自行车的“眼镜”差点被他的车挂倒,他猛地一刹车,对那人大骂——
  郭强:瞧你丫那傻德性!你丫是研究生吧!
  郭丽:小强,你干吗呀!
  郭强:你看中国人这素质!

zzzz三十三、广播电台——直播间 夜

  孙凯和陶涛正在准备直播,广播里正播放着节目之间的商品广告。蔡和平将一些挑选出来的信件放在了孙凯面前。

  蔡和平:耗子,这些信你不必都回答,还是以你自己的故事为主,我觉得这是咱们的强项,咱们节目的特色。
  孙凯:那是。
  蔡和平:别紧张,有我和陶涛保着。
  孙凯:那是。
  蔡和平:你知道音乐在哪个声道吧?
  孙凯:那是。
  蔡和平:(笑)你还得放松。
  陶涛为孙凯开了一瓶矿泉水。
  陶涛:孙老师,先润润嗓子。
  孙凯:不是孙老师……
  陶涛:对对,我又忘了,是田真。我就不明白,孙凯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叫田真呢?

  孙凯:别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在节目里说错了。
  陶涛:好吧,田真,可真别扭。
  蔡和平:好了,时间到了,我出去了。
  孙凯和陶涛准备好。
  蔡和平在隔音窗外的导播位置上坐好,举手比划了个V字。
  开始曲——
  陶涛: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您现在收听到的是一个全新的栏目,她的名字叫作《朗朗的星空》,我是主持人陶涛。
  孙凯:我是主持人田真,观众……啊不,听众朋友们好。您看,一开始我就漏怯,我是第一回坐在主持人的位置上,但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心贴心的好朋友,因为我们共同拥有一片“朗朗的星空”。
  陶涛把音乐推起来——
  蔡和平在窗外对孙凯翘起大拇指。

  三十四、汽车内 夜

  衣冠楚楚的郭强开着汽车走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汽车两边都是霓虹灯闪烁的时装商店、夜总会、迪厅、美食城……
  郭强脸上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光。
  郭强:姐夫,要我说你早该走出家门看看了,人生不过几十年,可活的质量那就差远了去啦!
  孙凯坐在郭强旁边的位置上,平心静气地欣赏着街景。
  孙凯:那是。
  郭强:人,就要跟得上时代。知道什么叫现代生活吗?坐奔驰“的”,泡外国蜜,玩保龄球,搓桑拿浴。
  说完一按录音机的开关,强烈的摇滚一下子冲了出来。
  孙凯咧嘴笑了,很天真的样子。
  孙凯:(画外音)我这老弟是个好心眼儿,我看出来他是铆足了劲要给我上一堂生活课。

  三十五、广播电台直播间 夜

  孙凯和陶涛在作直播。
  陶涛:(笑了)是吗?他带着你去哪儿了?
  孙凯:要说,那天我可是开了大眼了!

  (以下五场戏都以减格的“快动作”方式拍摄——)

  三十六、豪华的时装商店外景 夜

  郭强的汽车在时装商店门前停住,郭强硬拽着孙凯进了商店。
  不一会儿郭强领着孙凯从门里出来,孙凯已经被套上了名牌西装,只是看上去分外滑稽。

  三十七、美发厅门外 夜

  汽车戛然在美发厅前停住,郭强又拉着孙凯进入其中。
  郭强领着孙凯出来,孙凯的头变成了时下时髦的“无缝中分”式。

  三十八、大街 夜

  郭强一边驾驶汽车,一边打着大哥大。

  三十九、迪斯科舞厅外 夜

  很多汽车从四面八方来到郭强的汽车周围,从那些车里钻出各色各样的“款爷”和“款奶”,他们都是郭强的朋友,于是席卷着孙凯进了舞厅。

  四十、迪厅内

  震耳欲聋的音乐;
  令人头晕目旋的灯光;
  疯狂发泄的舞者;
  变色的灯光在孙凯的脸上明灭,他缩在角落里,双手捂住耳朵,表情惊慌地看着周围歇斯底里般扭动的人们,样子很有些可怜。
  ……

  四十一、美食城门外 夜

  他们的汽车又拥向美食城。

  四十二、美食城内 夜

  统统用特写拍摄的镜头快速剪接在一起:
  泡沫溢出的“扎啤”在干杯;
  涂着口红的大嘴在大餐大嚼;
  服务小姐旗袍露出的长腿;
  俯在耳边调笑着的男女;
  剔牙的手和被剔的牙;
  一只男人的手在桌下偷偷地摸女人的腿;
  一个醉态十足的男人在声嘶力竭地“嚎”卡拉OK;
  ……

  四十三、大街——汽车里 夜

  音乐声戛然而止,一切复归宁静。
  敞开怀的郭强开着汽车在湿湿的大街上缓缓走着。
  汽车的后座上挤着歪歪斜斜醉倒睡去的男女。
  郭强:怎么样,今晚过的?
  孙凯仍然衣冠整齐地坐在他的旁边,平静地微笑着。
  孙凯:谢谢老弟。
  郭强:(长叹)唉……我姐说对了,你是个蔫儿的。
  孙凯:什么蔫的?
  郭强:(有些伤感)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们这些人?
  后座上东倒西歪的男女们。
  孙凯:没有,怎么会呢?
  郭强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陶涛:(画外音)田真,你这么说就有点虚伪了吧?
  孙凯:(画外音)也许吧?我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挺可怜我这弟弟的。

  四十四、大街 夜

  镜头从汽车摇开,我们又看见了夜色朦胧的城市。
  陶涛:(画外音)为什么?
  孙凯:(画外音)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我夫人说的她和弟弟小时候的事来了……

  四十五、广播电台——直播间 夜

  孙凯很动情地讲述着——
  孙凯:那时候他们家挺穷的,她爸爸是个建筑工人,凭手艺养活十好几口人。家里兄弟姊妹一大堆,她这个弟弟是老小,所以大孩子的衣服传到他这儿早烂了。一次,我夫人放学回家,看见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起着哄,用石头砍。骂他是“假娘儿们!假娘儿们!”过去一看,是弟弟,只因为他穿了姐姐又长又大的花衬衫……我夫人搂着弟弟哭了,可弟弟没哭,他说他长大了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你看,现在他有钱了,却找不着一个好花法……
  陶涛感动了,她看着孙凯,眼睛里多了一层什么,是敬慕?还是其它什么?
  孙凯:我夫人说得挺有意思的,她说,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刺激多了就需要更大的刺激。所以穷人得用一块钱得到的幸福,有钱人却得用一百块才能得到。
  陶涛:这话有道理。

  四十六、孙凯家 晨

  郭丽又在发脾气——
  郭丽:怎么啦?当老师的就不能享受啦?
  孙凯为难地站在屋当央,很滑稽地穿着那身高级西服。
  孙凯:可这傻大款似的,让我怎么进教室呀!
  郭丽:你别臭来劲!这是人家小强一片心意,你要是不穿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四十七、学校——教室内 日

  学生们今天都很严肃,甚至连胡进都不敢乱动。
  原来,今天校长陪着很多外校老师来听课,此刻就坐在教室的后面。
  上课铃响了,教室外走进了西服革履的孙凯,学生们从没看到过他们老师是这副模样,立刻哄堂大笑。连平日从没笑脸的于静都露出了笑容,只不过有点勉强。
  孙凯尴尬地站在那里。
  校长看他那样子,终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凯也笑了。
  可是于静却收起了笑容。
  孙凯注意到了她。

  四十八、学校门外 日

  放学了,学生三五成群地出了校门。
  于静戴着耳机一个人向外走。
  孙凯骑车从她身边过,下了车——
  孙凯:于静,回家呀?
  于静只顾低头走,没听见。
  孙凯:(提高了声音)于静!
  于静一惊,连忙把耳机摘下来。
  于静:孙老师。
  孙凯:回家呀?
  于静点点头。
  他们并肩向前走着。
  孙凯:你最近好象有什么心事呀!
  于静:没有哇!
  孙凯:真没有啊?
  于静:真没有。
  胡进和几个同学嚷嚷着跑过来。
  胡进:孙老师,孙老师!《朗朗的星空》是不是您?
  孙凯:(一愣)什么“朗朗的星空”?
  胡进:(对那几个同学)怎么样?输了吧?怎么可能呢?快!“八喜”!一人一盒!
  一个同学:(对孙凯)广播电台多了一新节目,那个男主持人声音特象您,他也爱侃插队什么的,就是比您深沉。我以为是您呢!
  孙凯:我?我当主持人?我要是有那本事还在这受你们的气呀!
  胡进:不过还真是特象。我觉得他说的特棒。
  一个同学:我妈听了直掉眼泪。
  孙凯:真怪了,今天好几个人跟我说这事了。那节目什么时间开始?
  同学们:每星期三晚上九点。
  孙凯:好,到时候我听听。
  孙凯环顾四周,发现于静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
  远处,于静的背影。
  孙凯注视着……

  四十九、于静家 夜

  饭桌边只有于静和她的妈妈在吃饭,空气更加沉闷。
  于静看妈妈一眼,夹了一块鱼放在妈妈的碗里。
  于静妈妈:你少让妈操点心比什么都好。我问你,这次测验你排第几?
  于静低头不语。
  于静妈妈:倒数第二!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丢人不丢人呀!我要是你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静站起来就往自己屋里走。
  于静妈妈:你给我回来!
  于静进了自己的小屋。
  五十、于静的小屋内

  于静妈妈冲了进来。
  于静妈妈:你还有理了你?!(看见墙上的歌星)一天到晚就知道追星呀,刘德华呀!我让你追!
  于静妈妈伸手就把墙上的画撕了下来,又将桌上的录音磁带盒举起来砸在地上!
  于静冷冷地看着,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于静妈妈又要摔她的WALKMAN,她急了,上去从妈妈手里抢过来,冲出家门。

zzzz五十一、街头 夜

  暗暗的夜幕里,于静低着头坐在一张街头的长椅上,一只男人的手臂从她的肩后搂着她。
  镜头拉开时我们发现她坐在麦当劳会餐店的门前,搂着她的却是永远坐在那张长椅一侧微笑的麦当劳小丑。
  麦当劳的大玻璃窗里灯火通明,可以看见用餐的人们。
  一对情人紧紧地搂着从于静面前经过在。
  于静忙低下头,拨动着手中的小录音机,然后台起头,注目着他们走向麦当劳大门的背影……
  录音机里传来《朗朗的星空》的开始曲——

  五十二、广播电台——直播间 夜

  陶涛戴上耳机,象小孩子一样对孙凯作了个鬼脸。
  孙凯坐在她的对面,冲她微笑着点点头,推上了自己讲话键,显然他现在已经很从容了。
  孙凯:观众朋友们,今天晚上天气真不错。我现在坐在二十几层大厦的最上面,向下看是万家灯火,向上看是朗朗的星空,能在这里和大家聊天,可真好。
  陶涛:田真,节目播出之后咱们收到好多好多的来信。朋友们都认为你是个挺真诚、挺可以信赖的人,很多来信都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你看,这封信是个姓林的先生写来的,他说:“田真,我们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可我的妻子最近老是抱怨说我心里没有她,天天只知道工作呀工作,事业呀事业。可我是搞计算机软件开发的,一个新项目上了马就必需投入大量的时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那你说她该怎么办呢,田真?
  陶涛笑望着田真,目光里甚至有点顽皮的恶作剧。
  孙凯:我说这位朋友可真值得羡慕哇!
  陶涛:羡慕?为什么?
  孙凯:你看呀,他妻子一定是非常爱他的,他在妻子的生活中一定占有最重要的感情位置,这不是一个幸福男人的第一条件吗?
  陶涛:还真是这样啊!
  孙凯:我认为,这位朋友有一点没搞清楚,那就是夫人向她要的不是时间,而是关心。如果我们真的在时间的数量上作不到,为什么我们不在质量上下下功夫呢?其实象他夫人这样的女士是相当容易满足的,她求什么?金钱?汽车?不,都不是。只求你心里有她。在下班回到家后别进门就看报纸,要用心听她说那些她认为有趣的事,因为也许就是这些小事却是她憋了一天想要告诉你的;你不要忘了她的生日,她不会提醒你的,但你别忘了在那一天送她一支鲜花,这么好的女人一支就够;你千万不能忘记你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要每当那天快要来临的时候都要反复地、认真地和妻子商量怎样过,就好象它是你心目中最最重要的节日一样……
  陶涛听入了神,竟忘了主持节目。
  孙凯:这不需要很多时间,你说是吗,小陶?
  陶涛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陶涛:是呀,就是这样。没错……太对了!
  孙凯:现在咱们来接几个电话,听听观众朋友们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陶涛:好的。(向隔音玻璃外的蔡和平作了个手势。)喂……喂!
  电话里传出一女孩的声音:喂,小陶你好!
  陶涛:你好!
  女孩:(声)田真你好!
  孙凯:你好!
  女孩:(声)我是你们这个节目的忠实听众,我觉得田真讲得好好哇,我刚才听着都快掉眼泪了!
  陶涛望着孙凯笑。
  孙凯:谢谢。
  女孩:(声)我觉得那个男的特没劲,就好象他多伟大似的……哟,我又胡说八道了吧?(自己先“咯咯”地笑了)
  陶涛:谢谢,谢谢这位朋友,再见。
  女孩:(声)再见。
  陶涛: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女孩。请导播接进下一位朋友。……喂?……喂?怎么回事?喂?
  (电话里传出的是杂乱的汽车发动机声和喇叭声)
  传来一个女孩非常犹豫而微弱的声音:“……喂。”
  孙凯:你好。
  对方却又没了声音。
  陶涛:(表情已经很着急了)这位朋友你听见了吗?
  孙凯示意她稳住气。
  孙凯:朋友,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也许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还是没声音)也许我们私下谈?
  女孩:(声)不,我就在这儿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孙凯:你说吧,也许我可以给你出个好主意。
  女孩:我从小就特佩服我爸爸,他真的是个特好特好的人。他从来不对我发火,同学都特羡慕我。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可是最近……最近有一天我放学……我放学发现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我觉得他的样子特恶心……
  陶涛:你打电话的地方好象很乱呀!能大声点吗?

  五十三、电话亭 夜

  于静在电话亭里打着电话,原来广播里给田真打进电话的女孩竟是她。在她的手里握着一大把硬币,电话限时快到了,她又放进一枚——
  于静:对不起。田真叔叔,我觉得爸爸是个大骗子,我妈妈好可怜,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这些日子我什么也干不下去……
  她在电话亭里“乌乌”地哭了起来。这时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等候打电话,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五十四、广播电台 夜

  电话被挂断了,直播室里出现了盲音。
  陶涛:(着急地)喂?喂?
  陶涛不知所措的脸。她看了看孙凯——
  孙凯很严肃的表情。
  孙凯:刚才这位小妹妹,我知道你现在仍然在收听我们的节目。你现在走出电话亭了吗?

  五十五、广播电台直播间和电话亭 夜

  孙凯作直播的画面同城市的夜景叠印在一起,他的身影便如同塔楼一般高大。这样的拍摄使他又如夜空里的神人。在他的俯视下,于静拿着小录音机从电话亭里哭着走出来。
  孙凯:现在你抬头看看——
  于静擦了擦眼睛,抬头看……
  孙凯的声音好象从半空里传来:你看到那些楼房里的灯光了吗?
  于静:叔叔我看到了……
  孙凯:你要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在为你着急,在那些亮着灯光的窗户里有田真叔叔好多的好朋友。好了,朋友们,现在我的这位小朋友有了麻烦,请您打电话来,我们大家帮助她!

  五十六、广播电台 夜

  直播室外,几部电话几乎同时响了起来,蔡和平和另外两个同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蔡和平:好的,下一个就是您。请您稍等!(抓起另一部电话)喂!小姐您好,……对对对,您的主意不错,只是请您稍等。

  五十七、直播间内

  孙凯他们正和听众对话——
  男听众:我觉得啊,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妈妈,一告诉准乱!那还不得打起来?反正我觉得啊,没必要。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
  陶涛:好,谢谢您。(对孙凯)那,我们再接进一位朋友的电话?
  孙凯点点头。
  男观众:(很激动的画外音)田真、小陶你们好!
  孙凯、陶涛:您好!
  男观众:(声)我是个退休的老师,按年纪说,我大概能作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爷爷了。闺女,爷爷想对你说什么呢?遇事得沉住气。大人的事,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不那么简单。成年人的感情世界里有很多的东西你现在还不能理解。所以,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说爸爸恶心。我倒是建议你找爸爸好好谈一谈,然后再作决定。
  孙凯:这位爷爷说得很有道理。小妹妹,听得出你是一个中学生了,你不再是个小孩子。你很聪明,也很有自己的思想。

  五十八、地铁入口 夜

  带着耳机的于静走下地铁长长的楼梯。
  孙凯:(声)你一定明白,父母的生活并非就是你的生活。很快你就会长大成人。到那时候,你会有自己的事业,会有自己的家,你不可能在父母身边过一辈子。他们的感情生活出现的波浪是他们那代人自己的事情。
  于静脚步快起来了。
  孙凯:(声)如果你连这一点点风浪都经受不起。将来又怎么面对社会,面对自己的人生呢?
  一列地铁列车到站,于静从那里走了出来,小跑着上了出站的台阶。
  孙凯:(声)听叔叔的话去和爸爸心对心地谈谈,象一个真正的大人那样谈谈,我相信你的爸爸还是一个好爸爸,你们一起来决定该怎么办。

  五十九、餐馆外 夜

  在一家餐馆的大玻璃窗内,我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于静和她的爸爸坐在窗前谈话的情景,但由于隔着玻璃,我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于静的脸。她现在很从容平静……

  六十、另一家餐馆外 夜 外

  餐桌上摆着两杯啤酒。
  和于静父女一样,孙凯和陶涛相对而坐。餐桌摆在餐馆门外临街的地方,他们头顶是一串串彩灯。餐馆老板娘为他们端来了炒田螺。
  陶涛:(兴奋地)哇!真好!(抓起田螺用牙签挑来吃)孙老师……
  孙凯:(纠正)田真。
  陶涛:现在又不是作节目。
  孙凯:我怕你……
  陶涛:(打断)好好好,田真老师!
  孙凯:田真就行了。
  陶涛:(几分撒娇)你怎么那么事多呀!
  孙凯:你刚知道哇?我就是一事儿妈!
  陶涛:我看也是。
  两人笑。
  孙凯:你想说什么?说!
  陶涛:我想……你看,你一打叉我就忘了。
  孙凯:忘了就吃!
  陶涛:(犹豫了一下,一笑)我想知道,您跟您爱人是怎么认识的。
  孙凯:还能怎么认识?我们哪儿有你们现在这么浪漫?我从内蒙回来都快三十了,校长关心我,拿个照片给我看,我一看有鼻子有眼儿的,还成!再说我自己这副尊容还能挑什么?见个面吧!星期天上午见面,我把自己的经历介绍给她,下午她把她自己讲给我听,到分手的时候我问她:“你看我这人怎么样?”她说:“还行。”我说我也瞅你还行,这样吧,咱们都老大不小的了,别学小青年谈个没完了。你要是瞅着我合适呢,星期三下午两点咱们就办事处见,就登记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呢,到时候你不来就算吹了。她说行,后来就登记了。登完记我是头一次到她家。她妈一听说和这么傻不愣登的人登了记,差点没背过气去
  陶涛一直象听笑话一样哈哈笑,但听到这时却大叫起来。
  陶涛:你尽骗人!怎么可能三天就结婚啦!
  孙凯:谁骗你谁是这个!(伸出手学了个乌龟)
  陶涛:反正我不信!
  他们吃着田螺。陶涛又抬起头来看定了孙凯,孙凯有意躲开了她的目光。
  陶涛:对了,今天接到的听众来信里有一封是一个大学女生写来的。她说她爱上了他们历史老师,因为那个老师特别有气质,又特别幽默,很多女生暗地里都喜欢他。可是老师都四十多了,而且有家。她知道这很荒唐,可就是不能不爱他。要和这个老师一比呀,他们班上的那些小公鸡哪儿哪儿都不灵!
  孙凯:傻!真傻!我告诉你吧,现在有很多中年人就会骗小女孩子。不是有个顺口溜吗?说是第一步要“展示性格魅力”,第二步是“痛说革命家史”,第三步是“宏观指导人生”,最后就剩下“直奔主题”了!
  陶涛:(大笑)流氓,真流氓!你们男的都这么流氓!听众要知道田真原来是这样会怎么想?
  孙凯:这又不是我编的,我只是给你传达传达。(严肃)不过我认为啊,你可以告诉那个女孩,人生就好象放花,谁都会由一个小小的火亮开始向上升,等到达最高处就绽放出最美的光焰来,然后就暗淡下去,暗淡下去,直到熄灭……人到中年,正是光焰最美的时候,和正在上升的小公鸡们比当然耀眼!可如果那个女孩有远见,就会发现,很快她的这位老师就会变成昨日黄花,而那时小公鸡们却如日中天!
  陶涛:(一撇嘴)没劲。(拿出一大堆信)还是你自己回吧。
  孙凯:(收起信)好,我来。
  陶涛:你夫人是干什么的?
  孙凯:会计。
  陶涛:我觉得当会计特没劲诶,整天点着一摞摞的钞票,却没有一张是自己的。受多大刺激呀!要是我心里肯定特不平衡。
  孙凯:(感叹地)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虚荣。
  陶涛:噎噎噎噎!别犯酸了!那你的夫人虚荣吗?
  孙凯:她?……不!想当年我刚从草原回来,连个木板床都没有,她还不是嫁给我了。
  陶涛一下子把嘴里的咸螺丝吐了出来。
  陶涛:臭的!

zzzz六十一、学校教学楼的走廊内 日

  下课铃声!
  学生们冲出教室。
  孙凯和学生一起走出教室。
  胡进和同学追打着,把孙凯撞了个趔趄。
  孙凯:胡进,别在走廊里闹!
  胡进对他吐了下舌头。
  女孩子们在踢踺,于静也在其中。
  孙凯从于静身边走过,于静歪着头对孙凯笑,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子的笑容。
  孙凯也对她点头笑了笑,走了过去。
  这时,戴老师迎面走过,他很热情地点头打招呼。
  孙凯:戴老师。
  没想到,对方却虎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从他的身边过去了。
  孙凯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了人。
  这时校长在前边朝他招手,示意他来一下。

  六十二、校长办公室

  校长把门关上,转过头来笑着和孙凯握手。
  校长:祝贺你,森老师,你的高级职称上面通过了。
  孙凯:什么?我?可我根本就没报哇!
  校长:根据大家的意见,我们最后还是把你和戴老师都报上去了。可惜戴老师没批下来。
  孙凯完全没想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看着校长。
  六十三、孙凯家中
  傍晚

  孙凯进门,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面前是一桌丰盛的小菜,桌子的正中还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胖女儿媛媛早就坐在桌边等得不耐烦了。
  媛媛:妈!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孙凯:媛媛,这是给谁过生日?
  媛媛:妈妈自己!
  孙凯:可妈妈生日不是刚过完一个月吗?
  媛媛:不知道,反正我喜欢过生日。
  孙凯抬头看时,又惊呆了——
  郭丽缓缓从卧室走出来,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使人认不出来了:头发时髦得象模特般高高地耸着,脸上画着浓浓的妆,耳朵和颈子上都闪烁着珠光宝气,衣服也是职业女性穿的做功考究的套装。她不自信地对孙凯微笑着,此前我们从没看见她如此温柔过。
  孙凯从上到下打量了好一回,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孙凯:小姐您找谁?
  媛媛:(大叫)这是妈妈!
  郭丽:你看……还行吗?
  孙凯:(真心地)你,真好看……
  郭丽:(伤感)好久没听你夸我了……
  孙凯:可……这是干什么?
  郭丽:过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倒上啤酒)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她见孙凯不动,自己便也低下了头。
  郭丽:(小声)我今天辞职了……
  孙凯:什么?
  郭丽:(大声)我辞职了!
  孙凯:辞职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
  胖媛媛的脑袋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着。
  郭丽:商量?有什么必要吗?
  孙凯:可那是三十年的工龄呀!
  郭丽:是啊!怎么啦?
  孙凯:……!
  郭丽:我早都够了!你看我们科里那个货,天天在我面前臭显,今天今天穿双鞋说是一千二,明天戴个项链说是五千,不就仗着她有个玩股票的爷们吗?你再看看咱家楼上那货,在我前面上楼,把个屁股扭得象转轴!
  胖媛媛笑了,把胖胖的小屁股拧来拧去。
  郭丽:前天我买点菜,她开着那辆破车一个劲在我后面按喇叭,不要脸,不就是傍一老马猴吗?我凭什么就得比她们活得差?本想靠你,可你整个就是一个提不起来的大鼻涕!
  胖媛媛:(作恶心状)呕!
  郭丽:我算看明白了,要想过好日子,要不辞职,要不辞你……(斜孙凯一眼)我想想还是辞职吧……
  郭丽委屈地趴在孙凯的肩上放声哭了。
  胖媛媛也哇地哭了:妈妈好可怜呀!
  孙凯也动了感情,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头,抬眼看着墙上妻子年轻时俊美的照片。
  孙凯: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没用……
  郭丽:(毅然抬起头)不能这么说!咱们一起干!
  孙凯:干……干什么?
  郭丽冲进里屋拿出来一个捆着的纸箱放在孙凯面前。
  郭丽:这是中美合资华特易斯公司生产的华特易斯保健饮料,这种饮料喝了以后血压低的升上去,血压高的降下来;失眠的一觉天亮,昏头胀脑的夜夜来神;喝一年去除老年斑,喝两年白发变黑发……我已经加入了这家公司的直销网,入股的钱是我弟掏的,两万!
  孙凯上去就解捆纸箱的绳子。
  郭丽:你干嘛?
  孙凯:我得喝点,估计傻的也能变精喽!
  郭丽:你少给我贫!你不是老说是个好老师吗?
  孙凯:那还用说。
  郭丽:学生喜欢听你的?
  孙凯:当然了!
  郭丽:这就齐了!(把纸箱放在他怀里)这些靠你了!
  孙凯傻了!

  六十四、某居民楼楼道内 下午

  孙凯提着老婆命令他推销的商品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站定,他无声地练习着对想象中的这家人点头哈腰,然后介绍商品。
  有个老太太从他后面过,非常警惕地看着他。
  孙凯很礼貌地对老人家点头笑了一下。
  老大妈也下意识地对他点了个头,只是笑得十分可怕。她远远地绕着下了楼。
  他终于敲开了那家的门,出来的是个手里握着健身弹簧的汉子,他发达的肌肉简直可以与健美运动员比。
  孙凯一怔,硬着头皮上前——
  孙凯:先生,我想给您介绍一种健身的新产品,您看,这是……
  汉子:(不耐烦地打断)得得得!还是您自己留着用把,您瞧您这把身子骨,非洲难民似的!我靠的是这个——
  说着他用力将健身弹簧曲作O字形!

  六十五、同上楼的另外一层 下午

  孙凯又在第二家门前犹豫着。
  他按响了门铃。出现在门前的竟然是他的学生胡进!
  孙凯傻眼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胡进也傻了:孙……孙老师?
  胡进的爸爸:(声)谁呀?
  一个五短身材外观挺粗鲁的男子出现在胡进背后。
  胡进:爸,这是我们语文孙老师……
  孙凯:您好……
  胡进爸爸:孙老师!(对胡进)老师来了还不赶紧请进来!
  胡进爸爸一看就是个热情仗义的人,隆重地把孙凯接进屋里,又是点烟又是沏茶。
  胡进爸爸:(看着孙凯手里的东西)您这是……
  孙凯接受了上回在杨老师家的教训,连忙解释说——
  孙凯:喔!我是上街给亲戚买了点东西,顺便来看看胡进。
  胡进爸爸:是胡进又干什么坏事了吧?
  孙凯:没有没有!他挺好,这学期有进步!
  胡进爸爸:老听儿子说起您,说最爱上您的课,老给他们侃插队什么的!该讲!这些孩子现在太吃不得苦,不忆苦思甜还是不行!胡进!叫你妈回来!
  孙凯:别别,我这就走!
  胡进爸爸:您这可不行!这都好几年了,您是第一个说我儿子有进步的,您一定得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说着把孙凯的东西夺走了。

  六十六、某大商场门前 日

  孙凯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前向过往的人们发放着华特易斯的宣传材料,他的身边放着那箱饮料。
  在他的身旁还有很多推销其它商品的人,但大多是些斜挎着红色缎带的漂亮小姐。这使他在那些人里显得挺滑稽。
  孙凯:先生,先生,请看看这个。这是中美合资生产的本世纪最新保健饮料,代表着时代的最新观念,是饮料史上的一次革命……
  人们拿过宣传单,很多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丢在地上,孙凯赶忙又一张一张地捡起来。
  一位盲人从街上经过,听见孙凯的声音,站住了。
  孙凯在向人们推销。
  忽然,那盲人对他喊了起来:田真!
  孙凯吓了一跳!
  盲人:田真!我听见田真的声音了!《朗朗的星空》的田真!
  人们都停下来看,可谁也没把目光落在孙凯身上。
  孙凯躲向商场的玻璃门后面,看着那个盲人失望地敲着地面离去,他的脸上充满了歉疚……

  六十七、商场内

  在柜台边有一排供顾客休息的椅子,孙凯凑上前,向一对正在歇脚的老年夫妇推销他的商品。两位老人对他挺冷淡地摆了摆手,孙凯只好尴尬地走开。他又向坐在另一座位上的男子推销,很恭敬地递上一张产品宣传书。
  陶涛和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子走来,远远发现了正忙着向人家讲着什么的孙凯,便停下来看着他。
  那男子的夫人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将采购好的东西往丈夫怀里一塞,拉起他就走。
  这时孙凯的身后有人叫他:“田老师。”
  孙凯一惊,回头看时却是陶涛和那女孩子。
  陶涛:(对女伴)这就是田真老师。(对田)这是我的同学,她特崇拜您!
  女同学:田老师,您的节目我们全家都特别爱听!
  孙凯:那是我们俩的节目。
  陶涛:您在这干什么?
  孙凯:我……没什么,买了点东西。
  陶涛:什么好东西?
  孙凯:也没什么……一点那什么……你们这是?
  陶涛:我陪她来看一双皮鞋。
  可恰巧在这时有个背很驼、戴着瓶子底般厚的眼睛的人凑了上来--
  那人:对不起呀先生,打扰一下,请问如果我也想参加直销行不行?
  孙凯看看陶涛,后者很吃惊。
  孙凯:对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人:您刚才不是……
  孙凯: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那人凑到孙凯脸前细看,孙向后躲。
  孙凯:(对陶涛她们)那,你们忙!
  他很快地逃走了。
  陶涛怀疑地望着他的背影。
  “走哇!”同伴说。
  陶涛走到刚才被孙凯推销过的那位男子坐过的地方,从座位上拿起那张产品说明书来看。

  六十八、商场——皮鞋柜台

  陶涛陪那女孩挑选皮鞋。
  那个女孩试穿着一只高跟鞋。
  女伴:你看怎么样?
  陶涛走了神,全没听见。
  女伴:嘿,想什么呢?
  陶涛猛地回过神来。
  女伴:(伸出脚)还行吧?
  陶涛:还行。(过了一会儿)你先试着,我马上趟一号!
  陶涛飞快地离去。
  她踏上下楼的电梯。

  六十九、商场

  在楼下,孙凯还在向一对中年夫妇推销着他的商品,就连陶涛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都没察觉。
  孙凯:这一点您不用担心,这上面写着呢,“绝无任何副作用。”
  丈夫拉妻子:走吧!现在这商品,就差印上“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对夫妇离去。
  孙凯的背后,陶涛发了话:“怎么,就不对我宣传宣传?”
  孙凯发现是陶涛站在身旁,尴尬地笑了。
  孙凯:……是朋友的事儿,他求我帮个忙。看来我还真不是干这个的料。

  七十、学校——老师办公室 日 内

  孙凯正在那里为学生批改作业。他的旁边,一位女老师在批评站在面前的一位女生。那女孩画着很夸张的妆,看上去她对老师的话很不服气,眼睛不断地向上翻翻着。孙凯不时地看他们一眼。
  另有几位老师在一边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女老师:人应该有个自尊。是不是?尤其是女孩子,更得这样。是不是?听你妈说,你这些日子每天都十二点了才回家。你说说你上哪儿去了?
  女生:哪儿也没去。
  女老师:哪儿也没去,你在哪儿呢?
  女生仰头不语。
  女老师:老师问你话呢!
  这时,电话铃响了,孙凯跑过去接电话——
  孙凯:喂,你找谁?
  他明显地楞了一下,表情惊讶极了。
  孙凯:(大喊)桑布!其澳到哈白努?(蒙语:“桑布!你现在在哪儿?”)
  屋里的都诧异出看着他,不知他使用的是什么语言。
  孙凯:(激动地)扎!扎!其九格乐腾的较丝切,毕澳到火乐的恩特恩的胡勒纳!其不牙巴啊!(“好!好!你就在那儿等着,我这就赶到你那儿!你可千万别走开呀!”)
  他放下电话,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就仓促地咧嘴对大家一笑,跑出门去。
  一男老师:孙老师说着这是哪儿的话?
  一老年老师正了正眼镜很有见识地说:听着象是德语。

zzzz七十一、汽车——火车站 日 外

  一辆面的飞快地驶来,在火车站外停下,孙凯从车里钻出来,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他看见了他要找的人——桑布。
  那是一个很魁梧的蒙族汉子,他身穿鲜艳的湖蓝色蒙古夹袍,正黑铁塔似地盘腿坐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广场上(那样子就象坐在自己家的蒙古包里),操着一把小刀向嘴中切送着自带的熟肉,喝着一瓶啤酒。人们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偷偷地看他,有人还笑。他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孙凯也笑了,跑向他。
  孙凯:(大喊)桑布阿赫!(“桑布大哥!”)
  桑布看见他,盘坐在那里,咧开大嘴笑了,他把啤酒瓶冲着孙凯高高地举起。
  二人热烈拥抱。
  桑布:北京的人,太多,羊一个样多!我怕了!

  七十二、孙凯家楼外--楼内 日 外——内

  下班时间,郭丽用自行车推着接回来的女儿来到自家的楼前,将车锁在楼外,领着女儿往家走。进了楼道,媛媛吸了吸小鼻子,说:“有味!”
  这时有邻居经过,问:“你家炖羊肉了吧?”
  郭丽也闻到了,领着媛媛快步进门。

  七十三、孙凯家厅里

  郭丽和女儿进门。
  郭丽:孙凯,你又搞什么名堂呢,弄这么大膻味!
  孙凯跑出屋来:咱家来客人了!
  桑布出现在门边,憨笑着。
  孙凯: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桑布大哥呀!(对桑布)额呐沁米尼额合呐勒。(“这是我老婆。”)
  桑布:(拘谨地点头问候)赛努——(“你好——”)
  孙凯:他问你好。
  郭丽这才从惊愕之中反应过来,连说:“你好,你好。请坐。”
  媛媛看着桑布笑。
  媛媛:你是蒙古人吗?
  桑布:蒙古人,蒙古人!
  他笑着把手伸进袍子的大襟里,掏出了一匹带铃铛的小木马,对媛媛“叮呤呤”地晃着。
  媛媛跑过去接过木马,桑布把她抱了起来。
  郭丽对孙凯使了个眼色,叫他到厨房里。

  七十四、厨房里

  郭丽:他住咱家?
  孙凯:那还能住哪儿?
  郭丽:咱家这么小,让他住哪儿呀?
  孙凯:怎么不能住呀?你和媛媛睡一个屋,我们俩睡一个屋。
  郭丽:他要在咱这儿呆多久呀?
  孙凯:我在他家住了七年,人家可没问过我这话!

  七十五、厅里

  郭丽和孙凯的声音传出来。
  桑布在逗媛媛玩,但看得出他在关注厨房里的动静。
  媛媛跑到电话边,打电话。
  媛媛:舅舅!我告诉你!我家来了个蒙古人!脸可黑了呢!
  郭丽从厨房出来,对媛媛道:“媛媛!别瞎闹!”她又对桑布笑笑。
  郭丽:你怎么不坐呀?请坐!(为桑布倒茶)
  桑布局促地点点头。
  这时,有人敲门。
  郭丽:请进。
  是蔡和平。他看见桑布,就大叫着扑上去,二人拥抱。
  蔡和平:马奈混奥到罢丝欧不根把拉界嘿!(字幕:“老兄你可老了!”)
  桑布:其克怪牙努?海林何地几了把了结嘛!你把丝老头把勒结米够?(字幕:“能不老吗?二十多年了呀!你不也成老友了吗?”)
  蔡和平:知识青年没啦,就剩下些个知识老头啦!
  他们笑了。
  媛媛:妈妈蔡叔叔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呀?(学)欧不勒,欧不勒!
  郭丽:去,别闹!
  郭丽进了厨房。
  蔡和平看看走去的郭丽,又看看孙凯。后者作了个无奈的表情。
  蔡和平:耗子!今天桑布大哥就住我家了!
  孙凯:那可不行!
  蔡和平:你这儿地方太小,我那儿宽绰,我去通知咱们大队的人,今儿晚上好好热闹热闹!


  七十六、孙凯家卧室 夜 内

  屋里黑着灯,郭丽一个人躺在被子里,听见大门传来动静,知道是孙凯回来了,就转过身,装作睡着。可这时从外边传来的却是孙凯大吵大叫的声音——
  孙凯:(画外音)你们不用扶我,我没醉!今天我高兴,毕早合套森怪!
  蔡和平:你别吵啦,家里人都睡了!
  郭丽坐起来,又生气地躺下。

  七十七、孙凯家厅里 夜 内

  蔡和平把灯拉开,我们看见他吃力地扶着喝醉了的孙凯,把他放倒在椅子上。
  孙凯:(拉着蔡和平)桑布哈白努?
  蔡和平:桑布在我家,明天我就把他还给你。
  孙凯:帮子,我在桑布家住了七年,整整七年呀,帮子!
  孙凯哭了。
  蔡和平也哭了,说:知道,我知道……
  悄然响起了辽远的马头琴声……

  七十八、卧室

  郭丽躺在黑暗里,不知为什么,她也悄悄揩起泪来了……

  七十九、直播室内 夜

  马头琴声里,镜头由播音操作台摇到孙凯,他头戴耳机对着话筒说着——
  孙凯:七年,小陶,我和桑布大哥闯过了多少白毛风雪。是他手把手教会我套马,教会我从马脚印识别马群。只有巍巍的乌拉山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情份……
  陶涛感动地听着……

  八十、孙凯家 夜

  郭丽对着镜子边涂口红边对在餐桌上做作业的媛媛说——
  郭丽:你那傻爸又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
  电话铃响,媛媛抢着接电话——
  媛媛:妈妈,是舅舅!
  郭丽:(接电话)你说什么?

  八十一、大街——郭强的汽车里 夜

  汽车里的收音机响着,里边播放着的正是《朗朗的星空》节目。
  郭强开着汽车,对着手机——
  郭强:姐,你快打开收音机听听,我怎么听着现在广播里那个声音象是我姐夫哇!

  八十二、孙凯家 夜

  郭丽随手打开了身旁的收音机,那里传出了《朗朗的星空》的结束音乐和陶涛的告别语——
  陶涛:观众朋友们,时间过得真快,又是咱们道一声再见的时候了。
  孙凯:晚安!
  音乐……
  郭丽:你快别瞎扯了!他那个德性能当主持人?他要是能当主持人满街卖黄瓜的还不都得成了主持人啊!
  她“啪”地挂上电话。
  媛媛:可怜,可怜。
  郭丽:快做你的作业!

  八十三、某大商场 日 内

  孙凯和蔡和平领着桑布逛商场。桑布在人堆里仍然是很显眼,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兴趣,左顾右盼。在电动扶梯前,他犹豫了好半天才跨了上去,样子紧张得可笑。
  在一台小小的电视监视系统面前,桑布看出了神,他发现自己便摄在了电视屏幕上,象孩子一样兴奋,对着那玩艺儿作着鬼脸。
  他对那个试发型的电脑装置发生了兴趣,他不明白那些女人的头发怎么会在电视机里变来变去的。直到孙凯把他拉走。
  他在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假人面前站了下来,看着他。
  桑布:额呐何地?(字幕:“这个多少钱?”)
  蔡和平上前看了看价标。
  蔡和平:好伊勒兆果亲图鲁克。(字幕:“两百七十块。”)
  桑布:毕额呐啊柏呀!(字幕:“这个我要了!”)
  他付了款,抱起那模特就要走,被售货小姐看见。
  售货小姐:嘿!你要干什么?
  桑布:我买!
  孙凯:其额呐啊柏优黑那不大?!(字幕:“你要这个干什么?”)
  桑布:脑害哈啦!(字幕:“吓狼!”)

  八十四、动物园 日

  一只狼在笼子里,它身上的毛很脏,有一快很大的秃斑。看来它的健康状况很糟糕,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摇摇摆摆走了几步,就趴在了角落里,任人们喊它吓它也不肯起来挪动半步。有人把石头投向它。
  桑布:额亲乔脑?(字幕:“这是狼?”)
  孙凯:这就是我们北京的狼。
  桑布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怜悯。
  那狼用忧郁的目光看着他,好象对他诉说着什么。
  桑布:北京乔脑,火勒黑依家猩……(字幕:“北京狼,可怜的家伙……”)
  孙凯:牙巴。(字幕:“走吧。”)
  桑布跟在他的后面离开了那狼,他不时回头看那狼。

  八十五、动物园 日

  孙凯和桑布在一个个笼子间的甬道和慢慢地走。桑布好象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孙凯:奥到优乌及努?(字幕:“现在我们看什么?”)
  桑布摇了摇头。
  桑布:其脑的呐格票了啊巴即欧够努?毕格勒台叁得了即纳……(字幕:“你给我买张车票行吗?我想回家了……”)
  孙凯抬头看着桑布,后者也默默地看着他。孙凯长叹一声——
  孙凯:唉……
  桑布:孙凯,毕塔耐啊拉交格勒呐格胡勒,把勒努?(字幕:“孙凯,我想看看你们做广播行不行?”)把勒乖巴勒优消!(字幕:“不行就算啦!”)

  八十六、直播间 夜 内

  孙凯和桑布坐在直播间里。他们相对而坐,陶涛就坐在他们的侧面。
  桑布显得很紧张,一动也不敢动地端坐在那里。
  孙凯看着墙上的电子时钟,上面红字在读秒。他戴上了耳机,为桑布也把耳机戴好。他对陶涛点了下头。
  陶涛推起了音乐键,《朗朗的星空》主题曲开始响了起来。
  桑布从耳机里听到了音乐,露出了兴奋的笑脸。
  陶涛:朋友们晚上好,在一片朗朗的星空之中,《朗朗的星空》节目又和大家见面了。我是主持人陶涛。
  孙凯:朋友们好!我是田真。今天我为大家请来了一位远方的朋友,他是我的桑布大哥,当年在草原上我和桑布大哥一起放马,我在他家住了七年。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春天的夜晚,冰碴子下来了,象刀子一样驱赶着马群发疯般地奔向悬崖,我们俩拼了命地横挡在马群的前面,可是马就是不听话,一个劲地涌向悬崖。我急哭了!这是五百匹马呀!可就在这时候,桑布大哥唱起歌来了,他唱得真好,声音真大,马群竟然就这样站住了,顺从地向后转了……直到现在我好象还能听见那歌声。
  陶涛:我们现在请桑布大哥唱唱当年的那首歌好不好?
  孙凯:好!(向桑布)塔多勒呀!特勒几勒齐多勒的个。(字幕:“唱一个吧,就唱那年你唱的那歌。”)
  桑布:毕多勒那?扎!毕北京的多即欧够呀!(字幕:“我唱?好吧,我就给北京唱上一个!”)
  他张了几张嘴,却没出声。
  孙凯鼓励着向他点没头。
  隔音窗外,蔡和平紧张地向里边看着。
  桑布还是没唱。
  陶涛:请大家耐心等待,我们的草原歌手正在酝酿情绪。
  孙凯:(催促)奥到多了!(字幕:“现在唱吧!”)
  桑布:把勒怪,恩的台拉诺特格白怪,毕多了厦特怪……
  孙凯:对不起,他说这儿没有草原,他唱不出来。(对桑布)其努得翁特齐,倾刻其台拉诺特格无机纳。
  桑布听了他的话,把眼睛闭上了。
  陶涛:你说的是什么?
  孙凯:我告诉他,可以把眼睛闭上,这样就可以看到草原啦。
  他们看着闭着眼睛的桑布,后者头戴着耳机,象个黑铁塔似的端坐着。
  黑片,一点光亮也没有。但渐渐地,从远远的深处泛起了隐隐绿色,那绿色渐渐地清晰起来,是草原,她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向我们走来!
  桑布:台拉诺特格那向移了即那!
  孙凯:(激动地)他说,草原过来了!
  突然,桑布开始唱了!那是一支深情的蒙古长调,她是那么轻轻地从桑布的胸里冒了出来,就象天边的那丝白云般的悠远……
  孙凯也闭上了眼睛。
  桑布的歌声渐渐地激昂了起来,辽阔极了,两行热泪顺着这位蒙古大汉闭着的眼睛静静地趟了下来……
  隔音窗外,蔡和平背转过身去……
  孙凯闭着眼睛……

  八十七、火车站 日 外

  蒙古长调中,孙凯、蔡和平和陶涛送桑布来到了月台上。火车吐出了白汽,孙凯猛地和桑布拥抱在一起……

  八十八、“面的”里 日

  孙凯和陶涛坐在出租汽车里,孙凯的手中还提着华特易斯保健饮料。
  陶涛:这儿有不少信,你回还是我回?
  孙凯:你回吧。
  陶涛:这封得你回,你们单位的人来的。
  孙凯:谁?
  陶涛:姓戴。
  孙凯:是吗?她说什么?
  陶涛:什么也没说,就说喜欢咱们的节目,让你一定给她回个电话。
  孙凯:她不知道我是谁吧?
  陶涛:(不耐烦地)不知道!看把你吓的!
  孙凯长出了一口气。
  陶涛:我真不明白你紧张什么!
  孙凯:紧张?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切!
  陶涛:(指指一边放着的保健饮料)还帮人家干这个呢?
  孙凯:可不是,我真不想管了。
  陶涛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陶涛:正好,我的一个同学正托我买这个,你就给她吧。
  孙凯:(大喜过望)太好了,就这样吧。
  陶涛把钱给他。
  陶涛:数数对不对。
  孙凯:数什么呀!
  陶涛:最好是数数吧,省得你回家交不上账!
  孙凯一愣。
  孙凯:帮子都对你说什么了?
  陶涛:他能对我说什么?说你夫人特贤慧,特温柔。
  孙凯:其实她过去真的是挺好的。
  陶涛:她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对司机)师傅!前边请停一下,我到了。
  汽车停了下来。
  陶涛:我真同情你。
  陶涛提着饮料跳下车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汽车开动。
  司机:人家都说,有小蜜好是好,就是太累!
  孙凯:(抗议)您这是说哪儿去了!
  司机:这有什么呀?这说明您有本事!
  说着一踩油门。
  汽车猛地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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