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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户” “当窗”——《木兰诗》的炼字艺术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从前读这段诗时,主要是读它的排比和对偶,注重它的修辞艺术。后来,对“当户理红妆”有了疑问:妇女梳妆整衣应该是对着镜子的,镜子当然应该是放在桌子上,整理衣装应该是对着窗子才对,这儿怎么是“当户理红妆”,怎么是对着门了?阿姊“理红妆”就是对着门,而阿妹木兰“理云鬓”就是“当窗”了,这又是为什么?

   在明白了,原来是两个人的心情不同。阿姊闻妹来,听说替父出征的妹妹回来了,心情是急切的,恨不能马上就能见到,于是就早早地站在门口守望。以崭新的面貌见妹妹是重要的,但比起迎接妹妹,又是次要的。所以阿姊眼睛盯住门外,等着妹妹出现。她是手在理红妆,眼睛却在盯着门外。所以是“当户理红妆”,而没有“当窗”。 “当户”逼真地表现出姐姐迎妹的迫切心情。

   到了妹妹木兰“当窗理云鬓”,心情就不一样了。 “将军百战死,壮土十年归”,战争结束了,木兰胜利而归,可以重过恬静安宁的女儿家生活了,再也用不着女扮男装了,这回可以从容地整理自己的容颜了。心情是甜蜜的,是放松的。所以她就是“当窗”,是在窗前坐下来,对着镜子从从容容的,细细地梳理打扮。

   “当户”理的对象是“红妆”, “红妆”是衣服, “理红妆”是见亲人时的整衣动作,这符合当时的急切性情。见的是妹妹, “云鬓”并非是必要,就不在理之内了,这符合人物身份和当时环境。 “当窗”理的对象是“云鬓”, “云鬓”是借代面容, “理云鬓”其实可以看成是木兰在自我欣赏,内含着多年对女儿身的渴望和恢复美丽真我的喜悦。

   一个是“当户”,一个是“当窗”,调换了不行,全是“当户”不行,全是“当窗”也不行。一处是“红妆”,一处是“云鬓”,对调了,还是不行。可见这些词的使用是恰到好处的。

   过去讲民歌,多是从它的气势风格人手,从修辞格人手,很少注意民歌的炼字,仿佛遣词炼字仅是文人的能事。从“当户” “当窗”的使用,我们可以看出,民歌的炼字也是相当讲求精妙的,还可以看出, 《木兰诗》这首北朝民歌除了雄浑和刚健,还有细腻、精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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