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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民服务



  ——为鲍家街43号感动
  音乐本来就该是一种感动,以它的音色浸润我们,以节奏舞动我们。以上行音或下行音暗示我们,以整体和各个细节对应肉体的本能和魂灵的体验;当然,我们几乎已经忘掉了这些,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始终在帮我们简化自己:用文字(歌词)和偷染换柱的感动,甚至用道理,例如,“凡是摇滚的我们就不可以反对”,“凡是电子的就丧失人性。”他们做得很成功,人们不但忘了怎么听音乐,也忘了需要怎样的感动。
  这是我在听鲍家街43号的《晚安,北京》时想到的,因为我也曾踯躅街头,也曾在自我和生活的陷井中狂奔和沮丧,我想到的是晚安,兰州,晚安,我窗外的路灯和彻夜饮酒的失败者……电影配乐式的前奏中溶着并未唱出的理由——为什么是“晚安”而不是“我活不下去了”?——这样的关怀与悲悯是大气的,又是从点滴开始的,是从群众中来而后包容于赤子之心而后又到群众中去的。而我想要大声说出的,是《晚安,北京》在听觉上制造的感动,其次才是辞章规整但不玩文字游戏的歌词。听到Dire Straits式的吉他Solo和后来的让人不得不悲壮起来的弦乐和键盘切分音,这首歌便渐渐地让一个失眠的家伙变成了全北京全人类丢掉的梦。
  从个体的角度出发,为普通的生活所触及,鲍家街因此幸免于摇滚贵族的坏毛病,所以他们不需要叔本华和米兰·昆德拉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失眠,所以他们不需要120以上的速度和开放式和弦也可以激动人心。这张专辑是给李建国王建国马建国听的,那是些会哼几句流行歌并听说过崔健的人,《李建国》中,已经有幽默的吉他配合着家常话描绘了一二,历史感在一段音乐拼贴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李建国一代代就这么下班、有所好恶、适度浪漫和恐惧然后老去。鲍家待43号的出现,让老百姓突然间也触及到了自我,如果说流行是对感情的轻信、摇滚是对秩序的怀疑,另类是对此在的放弃,那么鲍家待43号则是对人民的尊重。看来,主动把处个儿从李建国那里划出去的,也只能致力于赶时髦了。
  有人说他们以前是为音乐人做音乐,如今改为老百姓做音乐。这话听着好像是在骂人,其潜台词没准是“媚俗”。然而“媚”与“为”貌合而神离,鲍家待43号勇敢地爱着底层,在《小鸟》中,他们奇迹般摆脱了“理想”一词的校园气,有限的布鲁斯和六十年代的管风琴音色是多么干净,汪峰在鼻音和喉音上下的功夫是多么有效,青年的苦涩、热情、愿望被不事夸张地比作小鸟,你会发现这正是居民区里实实在在的抒情。还有惊心动魄的《没有人要我》,如果说军鼓的音色硬得像刀子,吉他和钹像是心灵的颤抖,那么“轰轰,轰轰,轰轰”的吉他则应该是逼着我们深入现实伤口的推土机了。“人们需要的是钱,是性”,而“我必须坚强,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多么荒唐”,本该咆哮的悲伤被一种紧张、神经质的语气Rap出来,让我想起Sinead O'Connor那首假装冷漠的Famine,“OK,I Want to talk About Ireland……”还有过谁这样逼近现实吗?我是说,那些被称作代言者的家伙?
  如果说年轻的单薄在《李建国》中有所暴露(画蛇添足的副歌),那么这也是中国一流的乐队应有的起点。如果要拿鲍家街43号这种不前卫也不炫技的流行音乐和摇滚纸老虎们相比的话,只能说前者更摇滚。因为摇滚是为人民服务的,因为鲍家街43号的音乐是成熟的,因为在整个没有想象力的新音乐竞技场上,同志们丢掉了群众基础却又够不着纯艺术的果子,“你在拼命努力,我也在拼命努力,可为什么我们还是在失去?”我宁肯把《我们该做什么》赠送给广大拼命努力的音乐人,是该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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