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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



  唱片被卖掉有两个好处:一是给从业人员增加收入;二是让消费者带回家去听。不过,唐朝的《演义》看来不属于这两种情况,我是说,这张封面上印有封建时代四大天王玉照的专辑被卖掉,一则可以让会说话的人士再背一遍庞大的销售数字(证明人民需要唐朝);二则可以让中国摇滚的赞助者再失望一遍(证明人民还有望可失)。
  当然我没有买这盒磁带,省下来的10块钱被我打了车,那司机问我吃了吗?我一边哼哼一边惦记着牛肉面馆有没有关门。
  当然我也不会甩着大长头发在那个叫安宁区的地方拍MTV,尽管牛肉面馆门前就是黄河,晚风拂着枯枝,夕阳被大气污染衬托着,美极了啊。我只是纳闷着,人们这是怎么了,一边死乞白赖地向中国摇滚乐求爱,一边掰着手指头痛骂新专辑?就说丁武吧,当初就是广大青少年迷死了他的嗓子,说是尖锐、疯狂、神经质而且大气,这才6年,四化还没实现,就改口说人家妖气森森!天哪,还有人敢出第二张吗?
  等回了家,翻出原来那张一听,才知道妖气森森是不太准确的,通常我们把这种变化叫做——泄气。至于为什么泄气,我不好从生理上找原因,旧社会的梨园班主更知根知底;从一个酒鬼的体验,我还能现身说法:喝高了以后兄弟我准能咆哮得激昂而且放肆,要是没喝,那就只剩下一个晚报网上新闻编辑拿腔拿调的炫耀。我这人够平庸了,但还知道把自己灌醉,找一找原始的冲动,那挡不住的感觉,而丁武,你说他是醉了呢还是醒了?
  一部理想主义的教材变成了中产阶级票友,这不长的六年刚够新新人类上完中学。18岁的那一伙还都知道唐朝,可他们听过了太多的打口磁带,Rush、Yes,甚至Pearl Jam,三块钱一盒都卖不出去了。他们抽着劣质烟做出武断的结论:唐朝就象王老师,当初还是逃学的情圣,怎么再见面就满嘴的道理,还生命属于平凡的人们呢,不就是刚买了康佳新彩霸吗?
  好容易从《黑色幽默》那听到一嗓子尖叫,赶紧把高音拧到头,却又发现我的破机器上不带效果器,等说服自己相信这是向疾速金属致敬,又以为磁带传动轴转速太慢,可为什么一个吉他手的活要分给两个人弹?最后只好盼着唐朝出一个互动光盘的版本,我还会使鼠标,可以再采几段马丁·弗雷德曼的solo加进去……不需要互动的,还剩下一个《送别》,它的卡拉OK版可以由腾格尔来演唱,望远山山外山风在感动他,人生如梦梦醒时悲欢离友,可别再吊嗓子了,听着那么不严肃。
  要说唐朝准备开个学校,那我倒也信了。够复杂了,如果不是够罗嗦了。从《演义》开始,到更长的《异乡客》,我这不懂乐理的中文系毕业生已经晕了三次,后来听着了《童年》,才终于有一种被压抑急了的感觉,老崔是怎么说的?“我的心在疼痛,像童年的委屈。”小时候,我的同学里就有这种少年老成的,假装朝气蓬勃地跑着,可还得腾出手按住红领巾、作业本、告状信和少先队干部袖标。关于尾音和延音的处理,关于艺术摇滚的调式问题,关于激情成熟以后的Bpm值,关于一个动机在发展过程的分解和重现,相信同学们都会在《演义》中找到答案。接下来的练习应该是找把剪刀,给《演义》里的作业打口,看每首歌能剪出多少个开头来。中文系就别上了,反正创造者的路上能看到勇敢者的背影,买本《唐诗宋词鉴赏辞典》,再借低年级校友的日记本用用,天命就不会征服你啦。
  我本来是想再买个大饼当夜餐的,可是被这磁带给闹得忘记了。明天早上,那个叫哼哼牛的网虫肯定会催我还给他,在BBS和聊天室上,小牛兄弟会度过又一个战火纷飞的网络之夜——“我会再浪漫一次,和你裸奔在加利福尼亚海滩”,“闭嘴,臭B!要不是看在管理员的面上早把你踢下去了!”“有人听过张惠妹的新歌吗?她长得像我以前的马子,我爱死她了。”……而我,听着唐朝弹棉花、拐弯抹角地飞翔、讲人生哲理、往琴弦上抹稀泥。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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