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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讨重金属



  ——兼评四张中唱引进专辑
  随着工商业文明的发达,规划、必然性、沉思已经被创新、偶然和既兴、表现欲所代替。同时,法律取代了道德,商业渗透了艺术,古典时代和萧斯塔科维奇一起被载入了史册,披着长发的现代派坐在唱片公司的巡逻艇上,来了。
  我说的是重金属。当Led Zepplin创作出《Stairway To Heaven》时,Jimy Page和Rabert Plant已经成了新时代的英雄。在电的帮助下,充沛的体力和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驾驭了新的浪漫主义思想,个人情感和个人体验被放大、激励、延时乃至失真;Eddie Van Halen和Yngwie J.Malmsteen做到了帕格尼尼没有做到的事。重金属成功地发展了各种风格的形式美学,并为人类感官世界提供了想像力达到极限的刺激。于是,大众趣味抹去被重金属啐在脸上的唾沫,笑盈盈地与之结成了同盟。叛逆和刺激渐渐脱离了思想和音乐本身,变成了青春期的兴奋剂和唱片公司的摇钱树。
  在哥伦比亚、A&M这些唱片公司的操作下,重金属普及了;在Bon Jovi、Def Leppard这些乐队的努力下,重金属成熟了。重金属在美国,就像港台歌在中国大陆一样,成了青少年的精神食粮,它和长头发、皮夹克、烟酒、运动、欲望等等一切标签紧紧联系在一起。创造力随着形式的成熟而开始衰减了,加上市场压力导致的因循,一进入’90年代,重金属乐队就开始望“榜”兴叹;另一方面,新的风尚、新的思想、新的口味仅仅把重金属当作一种旧的形式和现成技术,时代不同了。
  ’90年代,融合性和探索性统治了乐坛,Alternaive杀入主流,R.E.M、Sonic Youth、S.M.A.S.H.和Pearl Jam抢走了Aerosmith和AC/DC头顶的光环,这时候,如果说唱片销量同样不高的Talkinghead或John Zorn还能以艺术家自居的话,Scorpains就只能眼睁睁望着时尚远去了。重金属该怎么办呢?Megadeth推出了旋律化的《Youthanasia》,Bon Jovi推出了Ballad化的《Those Days》,连以前卫著称的Extreme都有倾向流行的疑迹。Pantera、Guns ’n’Roses、Slyer依旧初衷不改,各立山头,却也是势单力薄。这时候再看看Carcass、White Zombie和God Flesh这些疯子,我们才知道,重金属美学已经自我分化了。
  于是我们见到了Misery Loves Co.、Mental Hippie Blood、Teddy Bears Sthlm、Clawfinger(中国唱片总公司出版发行、瑞典MNW公司提供版权的四张专辑),对绝大多数中国人而言,这些被冠以“重金属摇滚”的音乐是闻所未闻的。事实上它们和传统的重金属、摇滚乐早已经相去甚远。Misery Loves Co.玩的是Industrial Noise加Grindcore,Mental Hippie Blood玩的是金属化的Grunge,Teddybears Sthlm玩的是Punk味的融合派重金属,而Clawfinger干脆就是一支金属Rap乐队。说重金属,其实完全是中国式的叫卖。
  早在’70年代末,Iron Maiden、Motorhead等一批Death Metal乐队就开始了对恐怖、核战争、死亡这些主题的狂热追求,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重金属的暴力因素在Grindcore的狭小音乐圈中被推向了极致,浪漫、抒情被疯狂的低音鼓、永不停息的吉他和接近兽吼的歌声中彻底崩溃,一种《强力意志论》加《恶之花》加《北回归线》的恐怖主义美学树立了大旗。这一点我们可以从Misery Love Co.那里有所领会,这支乐队也算是取得了商业成功的死亡派,他们的集权主义鼓机、他们的浪漫派虚无思想、他们的空旷绝望都体现出了北欧工业乐队的精致和优游。这样的哲学游戏据说再现了世界的危机,但,迥异于重金属的新美学才是人们为之迷醉的原因。
  那么Mental Hippie Blood呢?尽管他们为Grunge加上了更过瘾更好听的重金属元素,但毕竟,Grunge音乐的出现就是对重金属的背叛,弹奏速度变慢、和声变乱变简单,加上或多或少的Punk元素,以及开放式弹法、即兴反复、反馈等技术,重金属的华丽被粗糙取代,抒情被深度取代,这就是Grunge。主唱Michael Oran鼻音浓重的唱法别具一格,骤然爆发的能量令人迷醉。只可惜他们太像Alice In Chains了。
  四支乐队中真正优秀的要数Teddybears Sthlm了,他们代表了Dip Jimi And Zep Crims、Faith No More、Fishbone、Living Colour等融合派重金属乐队。那是一种融合了Funk、Rap、Jazz和没完没了的奇情异想的重金属。而这支瑞典乐队因其Punk味道贯穿始终而显得干脆利落和充满独立思想,仅长37秒的《Move It Vomit》原始、嚣张,让人想起毫不妥协的Punk年代。他们的不合谐显露出了一定的实验色彩。
  至于Clawfinger,只能说是一种刁钻的商业音乐。取消旋律和Solo,还剩下什么?和声、节奏,是的,这是一次节奏变化的狂欢。当Thrash Metal把节奏型丰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正好也是Rap如日中天的年代,于是就有人取重金属的音乐和节奏型来为Rap 伴奏。亏他们想得出。在《Don't Get Me Wrong》中,他们喊道:“挠我踢我吮吸我操我……”真是精力过剩。他们的节奏吉他也够中国乐手学一阵子了。
  在瑞典这样的高福利国家,在’90年代这个后工业时代,谈论痛苦似乎是件可笑的事,我们无可奈何地发现,重金属原初的感情动力已经被时代所解构,绝望、时代悲剧、人性危机、命运和被压抑的爱正在消逝,取而代之的,一是消费主义的情歌唱晚,二是美学化和哲学化的音乐实验。我们面对的“痛苦的爱”实际上是对潜意识世界的挖掘、刺激和对理性世界的挑战、追问,痛苦吗?不,这些乐手制造了恐怖和怪诞的音乐思想,但他们并不居住其中,他们爱这些作品就像时装设计师爱自己设计的服装而不是服装模特一样。
  听完这一堆面目全非的“重金属”,我们是该为创新欢呼呢?还是为浪漫之死而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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